蓝月心中一紧,目光灼灼的盯向那人。

    那人似乎受到感应,虽然并未转身,只是露出侧面,但是嘴角微扬,现出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在桑花桑吉眼中看来如同是看见了久别的亲人,慈祥而温馨。

    但他的笑容在蓝月眼中看来,他那笑容如同邪恶的魔鬼看到了纯洁的羔羊。

    夕阳终于西沉,那喇嘛似乎带着无尽的惆怅慢慢转过脸来。

    如果说蓝月三人刚刚看到的一半侧脸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温润如玉,庭阁饱满,眉目如画,使人观之如沐春风。

    现在他们看到的另外一半。

    仿佛白天的另一半是黑夜,善良的另一半是邪恶,那人的另一半脸……,不,那不是属于人类的一张脸:半张脸仿佛被放在火上细细的烤过,只一张薄薄的皱巴巴的皮革包裹着凸起的颧骨,一支黑洞洞的鼻孔竖立在裸露的牙齿上面。

    一只眼似乎还在,因为只能看到那森然的眼白,没有黑色瞳孔。

    桑吉吓了一跳,本能的缩进姐姐的怀里。

    那人将白色的眼珠转向桑吉,咧了咧嘴,似乎是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点心,招手对桑吉说道:“乖孩子,别害怕,过来,波拉这里有好吃的。”

    说着那人完好的眼珠里闪现出妖异的光芒。

    桑吉浑身一颤,推开姐姐,迷迷糊糊的就往那人身边走去。

    “大智上人!”蓝月似乎是轻描淡写的从嘴里说出了这四个字。

    那人收回朝向桑吉的眼光,往蓝月看来。

    桑吉停下脚步,额头上出现冷汗,显然他现在意识到,你中了喇嘛的妖术,是蓝月帮他渡过一劫。

    “你和齐日德泽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弟子吗?”喇嘛一改刚才的平淡柔和,语带杀机的说道。

    “果然是魔教手下的亡魂余孽,十五年前你被齐日德泽打成重伤几乎死去,又被烧了金顶寺,苟延残喘躲到这里,你见魔教势力日益强大,不敢报仇,却对一些普通牧民的弱女子下手,真是可笑之极,可耻之极!”

    蓝月这犀利的语言,虽然只以平淡的语气说出,却如同一只利剑般射中了对方。

    但见得对方一手营造的气场稍稍变弱,此消彼长,蓝月的气场变强,再也不是由对方随意摆布的模样。

    再看桑吉也直起腰杆,挺起胸膛,将手中金环举在胸前,双眼紧盯着喇嘛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做出致命一击。

    “十五年前,齐日德泽只是一无名小卒,不知从哪里偷盗出一枚圣门至宝道心种魔令牌,偏偏他自身愚辱,又和令牌无缘,只得求教于我。”

    “那枚令牌的修炼方法在我密宗经典《大藏经》也有所记载,修炼之人必须身具魔种、道心或者佛缘,其日德者空具一身魔功,却无魔种,怎能修炼?于是我提出一个折中解决的办法,由我传授密宗《大藏经》于他,使其修得佛法,十五年后佛缘来临之时,再行修炼道心种魔功法,作为交换,他将道心中魔令牌暂放于我寺内,十五年后再来取回。”

    “我本是一番好意,那枚令牌如在他身上,齐日德泽定然会忍不住去强行修炼,其结果定是走火入魔。”

    “哪知道这其日德则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诬陷我想贪图谋取他的令牌,突然暴起发难,以魔攻偷袭于我。后有杀我弟子,烧我寺庙,这才扬长而去。我这半边脸的模样便是拜他所赐。”

    “原来如此,”蓝月冷冷的出言讥讽道,“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按照你们佛家自己的理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俗家也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招此报应折磨,只因为你天生邪恶。老天既然让你不死,给你第二次机会,就应该诚心反悔,就算是要报仇,你也应该去找了齐日德泽,却为何祸害那良家女孩?我看你是罪该万死,现在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说着,朝桑吉使了一个眼色,暗暗聚集功力。

    谁知道喇嘛听了却哈哈大笑:“那些女孩儿本是平凡低贱之人,命如蝼蚁,却因为曾经作为我的鼎炉而存在,帮助我修炼过神功,生前虽然痛苦,死后却能往生极乐,她们应该感谢我才是。如今我神功初成,只差一个魔种,想不到你却亲自送上门来,我真的非常感激!一会儿死的时候一定让你死的痛快些。”

    说完身子一晃,张开五指,如同一朵乌云朝桑花飘去。

    此时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上,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桑吉知道对方的武功高强,所以没有蓝月的指令,不敢主动出击,但此刻对方冲着自己姐姐而来,他当然不会示弱,左手持住子环,右手将母环甩向大智上人面门。

    夺命金环的母环高速旋转,发出滋滋的破空声响朝大智飞去。

    大智上人,不躲不藏,咧开露牙的嘴笑道:“真是不错的兵刃,就是太过锋利,不适合小孩子玩耍。”突然伸出左手中指朝金环下方顶去,右手不变,依然抓向桑花。

    说也奇怪,那夺命金环的母环被他轻轻一顶,突然改变的方向朝桑吉咽喉割去。

    桑吉猝不及防,只能伸出子环抵挡。两环相交,发出铛的一声,霎时间冒出火星,那夺命环的母环被大智顶住时,已经加上了他的内力,相当于合二人之力冲向桑吉。

    桑吉感觉一股大力如洪水一般冲了过来,抵挡不住,整个人飞出三丈开外,落地之时踉跄着勉强站稳脚跟,刚想再冲回来,嗓子一甜,嘴一张,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就这一下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眼看着大智上人的魔爪,就要抓住桑花的手腕,突然眼前金光一闪,一人挡在面前,伸出一指戳向大智上人硕果仅存的一只独眼,同时蓝月飞起一脚直踢对方下阴,招式刚猛而狠毒。

    “嗯?”大智上人奇怪的哼了一声,很显然蓝月的速度超过了他的预料,随即不慌不忙的张开大嘴,朝蓝月的手指咬去。与此同时身体却不闪不避。

    蓝月虽然外门功夫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但人常说,十指连心,因此蓝月也不敢任其咬住自己手指,将之抽回,下面一脚却实实在在的踢了过去。

    武林谚语道:“起脚半边空”,因此,这一脚蓝月只使出了五成功力。

    饶是如此,这一脚就算是踢中水牛也能将之踢翻。

    哪知蓝月这一脚刚刚由对方双腿下踢过,尚未踢到对方裆部时,大智上人突然双腿一夹,竟然硬生生将蓝月这一脚夹住。

    如此匪夷所思的招数,蓝月也是没有料到。但他乃是身经百战之人,本身并无固定招式,战场上讲究的是随机应变,一招杀敌,因此蓝月的武功全无花招。

    此刻蓝月的前一脚被对方夹住,若是换做旁人,后一脚便会落地,再也使不出第二招来。

    好个蓝月想也不想,后一脚不但没有落地,而是身子上蹿,直接一脚踢向对方咽喉。

    一脚下去蓝月使出了九成功力,重逾千斤,没有人敢拿咽喉这种脆弱部位去接这一脚。

    大智上人也不敢硬接,只得松开被夹住那一只脚,一掌横着拨开蓝月这必杀的一招。

    蓝月见一招占了先手,便毫不留情,身不落地连环使出一十八腿,一腿快似一腿的踢向对方面门、咽喉以及胸口要害。

    大智上人左拨右挡,但由于蓝月腿法实在太快,招招重逾千斤,大智在阻挡之时,竟然连退了一十八步。

    这套腿法有个名目叫做“登天十八盘”,乃席应真所留秘籍中的武功,属纯外门武功,正适合此刻蓝月使用,如果让使腿之人占了先机,一般来说接不了几招。

    蓝月见一十八腿使出来后,对方虽然退了几步,但都能轻易化解,也吃了一惊,身子落地站稳后,便再想使出一套掌法来。

    蓝月吃惊,大智上人更加吃惊,本以为可以轻松的打发两人抓住桑花,蓝月的武功和打斗时一往无前的气概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智上人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念着咒语。

    那咒语之声初时细不可闻,偶尔便渐渐高亢起来,刺人耳鼓。

    与此同时狂风陡起,吹起黄呼呼一片沙尘,迷人双眼,四周树枝摇动,如同发了疯的人一样,发出沙沙的响声。

    此时本已天黑,加上黄沙满天,虽然桑吉已经重新站立起来,但是蓝月和他一样,眼中几乎失去了大智上人的位置,本来还可以听风辨位,狂风大作,树枝摇动,更加听不到大智所在。

    蓝月心道:不好!曾对刚刚站立的桑吉说道:“快,靠在一起,将桑花护在当中,当心喇叭来偷袭”。

    刚说完一道狂风刮来,隐约中看见一道人影随风而至,蓝月抬手便是一掌,却打在空处。

    正在寻找对方人影时,身旁传来桑吉一声惨叫,见桑吉右手手臂上血肉模糊,中了对方一爪。

    蓝月急忙转过身来,人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眼看不清,耳听不见,不知如何是好时,蓝月感到后背一疼,想也不想一掌后撩,劈了过去,却还是打在空处。

    这时一旁的桑吉又被偷袭受伤,万般无奈,只得挥动双环乱砍乱划。

    突然间,耳边又传来一声惊叫。

    那是桑花的声音。蓝月伸出手来,想抓住桑花的手臂,哪知道还是抓了一个空。

    焦急之中,只听得桑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时风停沙歇,蓝月往桑花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智上人劫持着桑花往寺庙方向奔去。

    但见寺庙方向,火光闪闪,人头攒动,大批的喇嘛持刀带棒的冲了过来。

    蓝月一咬牙,带着桑吉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如果桑花被擒受辱,最终也被做成泥塑雕像,二人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此时蓝月心中转过一个念头:不得已时,便一刀杀了桑花。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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