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刚才乃无心之举,并无轻薄之意。这是我的房间,姑娘女扮男装来我这儿睡觉又是何意?”

    苍无名施了一礼,这一巴掌打醒了他,既然躲不过,那就稳妥接下,问个清楚明白,再做打算。

    那少女略微平缓了心绪,自己身上并无不妥,见苍无名举止得体,便有些歉然道:“刚才多有得罪,我只是想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等开了城门,便离开此地。这位,大哥,你一定是个好人,就行行好,让我在这里跟你一起住吧。你放心,钱我来付,你只管应对一下老鸨伙计。”

    苍无名有些愕然,竟是同道中人……

    “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这里鱼龙混杂,不是女子该来的地儿。”

    “这个,也没得罪什么人,只是。”

    “离家出走?”

    “嗯?你怎么知道的。”女子惊讶道。

    苍无名哀叹一声,这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样的妙龄年纪,还有钱,还有些天真烂漫,剩下的烦恼也只剩下了稀碎琐事和儿女情长。

    不用问,肯定是要找意中人去了。

    ……

    那会儿他之所以发呆,是因为好奇,眼泪这种东西掺杂很多情感,可偏偏他情感丰富,却从未真正掉过眼泪。

    过去如此,如今亦然。

    道本无情,法则交织于万象,造就了鸿蒙世界。混沌初始,众生出世。使得空洞的无尽辽阔有了鲜艳和活泼。为何会这样,生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是平衡一些激烈和堕落?即便是一株草,也可晃动咫尺的空间,法则不一定主动获取才能为我所用,或许获取本身就是个谬论。

    应该是容纳。改变自身,来容纳以往不能接收的。例如他逐渐丰富的情感,是在这漫长修行岁月里为了适应周遭而做出的改变。

    人有七情六欲,斩断这些固然可以摒弃杂念,一心成就大道。可那也要看自己需不需要。

    难道自己修行迟迟不能突破,是因为自己与这具肉身还未达到完美的契合?过去的自己已经不复存在,而今或许要做出新的改变来适应这具古怪的肉身。

    食血便是改变。可这单一的改变并不能解决修行的壁障,看来不能再以以往的思维来定义修行了。

    完美的功法固然完美,那也要看自己喜不喜欢,身体愿不愿意。是了,接下来,他该做的不是完善《枯木道经》,而是让它变得有瑕疵。

    刚想到此处,便被床上的女子打断。苍无名不知该感谢她的眼泪,还是该恨她醒的太早。

    看着她希冀的眼神,苍无名只好这样说道:“我可以帮你,但这段时间你不能再出此门了。女扮男装久了便会露馅,更何况你扮的实在太娘。”

    女子满心欢喜的答应。

    “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李钥儿,你呢。”

    “我叫吕舟。”

    李玥儿默念了一遍,回忆道:“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时苍无名将粘着的胡须摘下,露出本来的面目。

    “吕舟!你是那盗贼!”李玥儿情绪激动,声调越来越大。

    苍无名及时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并非如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是个好人。”

    ……

    ……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城中的百姓皆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而且,一条流言四起。

    梭罗国进行两线作战,与它相邻的另一个国家越国不堪打击,国土损失过半,且每个被攻下的城池都成了死城,无人生还。

    如此残忍的国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心思变,脸上大多布满了愁容。

    城中冷清了许多,每家每户都在考虑如何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

    最好的办法便是趁战乱未起,提前搬离。

    百姓自发上城主府门前请愿,表达想要活命的愿望。

    城主李斯牧坐在府殿之内,愁眉苦脸。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梭罗国所有动向皆不在自己掌握之内,敌暗我明,局面十分不利。

    可是王上下了诏令,让他死守鲤城。

    守的住吗?

    越国好几个同样规模的守城战皆以被灭城告终。

    所以他不想守了,最起码不能再如此这般守下去。

    “传令下去,今日午时起,洞开南门,放老弱妇孺离去,至于那些青壮男子统统留下,集合起来训练武艺,以备候补兵源。分三队,层层筛选,胆敢私自放人者,杀无赦!”

    ……

    济红楼空了,姑娘老鸨们大包小包各奔前程,空留下一众男丁等待收编。

    老黄吹着竹笛,寄去哀思。

    声音婉转而绵长,也将诸多复杂思绪勾了出来。

    二十来个男丁大多死气沉沉。

    一曲过后,老黄拄着拐棍来到苍无名的房间。

    此时苍无名正在喝茶,对面坐着李钥儿。

    李玥儿仍然是女扮男装,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点心发着呆。

    “城中的粮草皆被集中在三个地方,我们先前预留的粮食还够十天所需。马车已经在后院备好,晚上我们就离开吗?”

    老黄倒了一杯茶,慢慢说道。

    “嗯。不能再拖了。前些日子,我又去了一趟鲤湖和水神宫,那里的确有阵法残留,只要找到阵眼,便能找到发动法阵所用的灵石,有了灵石,你我才能修行和弥补损耗。”苍无名回道。

    “会有灵石吗?这都万年过去了,恐怕已经被人拿走了。”老黄担忧道。

    “放心,当年水神布置的阵法,怎么可能会被轻易破除。那些人只是拿走了表面的东西,至于那深层的,没有点眼界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好,既然这样,我一切都听吕兄安排。”

    老黄眼神看向李玥儿,苦口婆心地劝道:“钥儿小姐,小命没了还怎么去找心上人,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打仗可不是过家家。”

    李钥儿回过神来,坚定地说道:“我此时离开的话,他们会找到我的,到时我一样没有办法去找他。我要留下来,等打仗的时候伺机离开。这是我唯一可行的办法。再说了,吕兄可是修仙者,有吕兄照应自然能安然无恙。你这个残疾不是也没走嘛。”

    “我,你能跟我比吗?我将来也会成为一名修仙者。”

    “就你?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我可不信。”

    “你!”

    “好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晚上行事别拖后腿,我就烧高香了。”

    苍无名顿感头疼,老黄不走也就罢了,现如今还有李钥儿这么个拖油瓶。也是前些日子疏忽,跟老黄的谈话被李钥儿偷听了去。李钥儿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这也使得她留下来的想法坚定了几分。

    灵气,没有灵气什么都束手束脚。哪天被敌人近身了才醒悟过来,自己怕是已经凉凉。

    所以,势在必行。

    ……

    林府,密室。

    七八个人在密谈着什么。

    其中两个苍无名如果看到,必然能认出来。一个是当日初入鲤城时要找他麻烦的林公子林乾。另一个便是与他有过一战的刘姓女子,那个练气九层的修仙者。

    此刻,一个与林乾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诸位仙师,大战在即,城主府戒备森严,恐难下手。不如,等大战开始之后,设法引李司牧出来,再击杀之,以保万无一失。”

    坐在主位的青年男子,一身紫袍,眉目清冷,言道:“刘师妹,你确定这鲤城还有其他的修仙者?”

    刘姓女子换了一副乖巧模样,恭敬地回道:“回孟师兄,鲤城确有修仙者无疑,进城当日就被我撞见了一个,虽是练气三层,但与之斗法,我竟不敌。那时也怕与之缠斗,惊动了官军,所以想着发动最强一击,结果此人竟能施展诡异法术,将我的攻击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最后还是捏碎了一个小挪移玉符才保住了性命。”

    “什么!竟有此事!”

    “练气三层,怎么可能施展法术,师妹你确定他只有练气三层的修为?”

    ……

    周围的人闻听此言,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这个,可能对方有遮掩修为的手段吧。”刘姓女子不确定的道。

    “那宋师弟又是如何死的?”孟姓青年男子忽又问道。

    “封府,那名修仙者便是被封府里的人设法骗进去的,那里弥漫着浓重的尸气,当时六师弟为了清理周遭的凡人,不小心误入了对方的巢穴,怕是有死无生了。”刘姓女的话刚说出,又引来一阵讨论。

    “难道有人在炼尸?可是这天地灵气还未复苏呀。真是邪了门了。”

    “也许并不是炼尸,而是一种凡人的锻体功法。那城主李司牧和他身边的几个侠客,都练就了一身横练功夫,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这也是我不敢擅自动手的原因。”刘姓女子分析道。

    一阵讨论之后,孟姓青年男子说道:“目前鲤城潜龙卧虎,我们不能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了,这场攻城之战注定艰难,马师弟你辛苦走一遭,向秦师叔禀明情况。林兄继续打探城主日常,以防有变。至于我们,先去那水神宫瞧瞧。”

    “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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