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韩雨晴为韩春方熬药彻夜未眠,临近天明时才靠在桌旁小憩一会。

    刚睡着,就听院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韩雨晴怕下人在厨房误碰药罐,连忙推门出来,瞧见徐明摄手摄脚的向外走,轻声问道:“这么早就出发了吗?”

    徐明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今日贡举第三场,我怕迟到。”

    韩雨晴“噢”了一声,旋即道:“我给你煮点粥吧。”

    徐明讶异道:“你会做饭?”

    韩雨晴脆声道:“不会,我只会熬粥。”

    见徐明似笑非笑,她又道:“你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

    韩雨晴款步走向厨房,徐明也跟了上去。

    在徐明眼中,韩雨晴是一个执迷医道的大家闺秀,两人主要的交集也止于此。此时见她在伙房熟练的洗米、生火,徐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自己煮粥。”

    “我喜欢熬药,两者方法总是差不多。”

    徐明诧异道:“你不经常煮?”

    韩雨晴托着腮想了一下:“倒也煮过几次,不过都给二弟吃了,味道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徐明听说韩朗曾吃过她煮的粥,顿时放下心来,帮她一起添柴。

    火势越来越旺,不一会锅内就沸腾起来,粥水扑遍砂锅内外。

    “煮粥该用文火吧。”

    “啊,我忘记了。”

    徐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连忙隔布拿起盖子。

    韩雨晴伸头过来看了一眼道:“呀,水都干了”,说罢,她拿起瓷碗盛了生水倒了下去。

    徐明嘴角抽动,对她会煮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水少加水,水多加米。

    如此三四次,“粥”总算煮好了。

    “趁热吃吧”,韩雨晴如释重负般把碗端到徐明面前。

    徐明看着那碗浆糊般的“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刚想拒绝,忽然看见韩雨晴充满期待的目光,还是咬牙端了起来。

    “好吃吗?”

    “嗯,真香”,徐明味同嚼蜡,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我有空就给你煮”,韩雨晴喜上眉梢,高兴道。

    徐明哭丧着脸,吱呜道:“算了,额,我是说在太医署门口的包子铺吃饭很方便,你不用那么辛苦。”

    韩雨晴道:“快吃吧,吃完让刘茂驾车送你去医署。”

    徐明端起碗,屏住呼吸一口气把粥喝光,抹了抹嘴道:“不用了,我正好活动一下,跑步去太医署就可以了。”

    太医署外,虽刚清晨可早已车水马龙,许多考生早早排起了队。

    贡举第三场虽是三场考试的最后一场,却意义最重,决定着能否进入太医署学习,能否成为大唐官府认可的医师。

    “铛”,入场锣声响起,考生井然有序的进入医署。

    崔环此番亲自站在正门,监督各医工对考生验身。他看了半天,见十之八九的考生都已入场,不禁疑惑道:“为何不见双榜榜首。”

    方言皱眉道:“不该啊,莫非徐明弃考?”

    崔环叹气道:“若是如此,就可惜了。”

    大唐文风鼎盛,一般人家多要求子女走科举之途,行医门槛极高,崔环和方言正是担心徐明因故不能坚持。

    正急切间,就见徐明从巷口处缓缓跑了过来,到门口对二人行礼道:“二位大人好。”

    崔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快进去吧,考试要开始了。”

    徐明面色古怪,捂着肚子道:“大人,学生想问茅房在何处?”

    崔环见他涨红了脸,笑着指了指院内西侧。

    见徐明快步跑了过去,崔环道:“我还以为榜首不会紧张,没想到会胆怯腹泻。”

    方言满脸赞同道:“终究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

    崔环道:“你去跟值守说一声,等徐明一小会儿。”

    “是,大人。”

    第三场考试地点在太医署后院,徐明拖着半虚脱的身体赶到时,院中已摆满圈椅,或站或坐挤满了人。

    依往年例,此场考察学生诊断能力,每名考生需根据少量提示诊断出病人病症,并对症下药。

    “铛、铛”,两声锣声后,崔环走到院中央大声道:“下面宣读贡举第三场考试规则,诸生排队取号、对号寻人,病症诊断无误并对症下药者,计为优等……”

    众人议论纷纷,徐明心情还算平静,只是肚中一阵阵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他晕乎乎的走到医署值守面前,刚欲伸手取蜡丸,却听值守道:“刚才那名考生多拿了一个,正好给你。”

    徐明也未多想,伸手接了过来。

    “丙列叁号”

    徐明缓步走了过去,见丙列叁号圈椅上坐了一名中年壮汉。

    崔环见众考生尽皆找到位置,咳了一声道:“病人手中有一纸团,作为提示,诸位在三炷香内务必写明病症,并对症下药,超时者视为不合格。”

    顿了一下,他又道:“贡举第三场,现在开始,请金吾卫和太医署值守入场维持秩序!”

    众人闻言赶紧忙碌起来,诺大的后院热火朝天。

    徐明向坐在圈椅中的壮汉行了个礼,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纸团,捻开后却只见“足痛”二字。

    徐明连忙蹲下,隔着靴子在壮汉脚上按了起来,边按边问:“是这里疼吗?”

    在按到左脚大趾骨时,那壮汉皱眉道:“哎呦,就是这里,疼死我了。”

    徐明心道:“这下坏了,趾骨疼痛原因多样,单靠望闻问切很难辨别。”

    他随即问道:“疼多久了。”

    “三、四天”,壮汉答道。

    徐明伸手为壮汉号了脉,又见他眼神清澈,随即疑惑的摇了摇头。

    “伸出舌头。”

    “哦!”

    “把靴袜脱下来。”

    壮汉吓了一跳,踟蹰道:“真要这样吗?”

    “嗯,抓紧时间!”

    “这可是你让的,一会别怪我”,壮汉边脱靴边嘟哝道。

    一股浓郁的刺鼻气味浮到空气中,引得四周考生纷纷捂鼻侧目。

    徐明却全不受影响,低头观察起来。

    “趾骨无变形、无伤口。”

    “北方天燥,应排除风湿。”

    “如此健壮年轻,骨质增生不大可能。”

    ……

    见徐明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壮汉忍不住问道:“我所患何病。”

    徐明迟疑道:“还未确诊。”

    “你行不行啊,看看其他人早就动手写诊书了。”

    徐明没有理他,继续问道:“近日可食豆腐?”

    “没有。”

    “可曾宿醉饮酒?”

    “未曾。”

    “可有……房中事过度?”

    “啥?”

    “就是那个……”

    壮汉穿上鞋袜,怒道:“某不看病了,你怎么净问些没用的!”

    徐明忙拉住他道:“这些关乎病症诊断,请老哥稍安勿躁。”

    中年壮汉坐回圈椅中,嘴上依旧骂骂咧咧不停。

    徐明思索片刻,问道:“兄台何以为业?”

    “武士。”

    “在何卫营?”

    “神策军。”

    徐明恍然道:“失敬。”

    他越来越迷惑,心中思忖:“此人年富力强,脉象平稳,眼底清澈,无外伤、无风湿、也不是痛风,为何大趾骨会痛。”

    见壮汉烦不可耐,徐明沉声道:“兄台还需明言,可有、可有房中事过度。”

    壮汉一下跳了起来,怒气冲冲道:“我连家室都没有,哪来的房中之事,简直是故意揭短,我死也不诊断了!”

    说罢,他踢倒椅子,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

    一名医署值守见状,连忙将他劝了回来。

    徐明看着两人争执,若有所思的在诊书上写明病症,快步交到值守手中。

    崔环和方言自考试开始后一直盯着徐明的动作,此时见他第一个上交诊书,忍不住一起走到医署值守旁,翻看起来。

    “这是……”崔环惊呼道。

    方言也凑头过来,只见十几页折好的诊书上只写了四个大字:“此人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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