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实际上就是并州,整个并州的治所就在晋阳,独孤彦云身上除了有十六卫大将军这个虚势的军职以外,还有个并州刺史的头衔,不过同样也是虚职,所以真正的并州刺史另有其人。

    晋阳还有一个称呼:太原,好歹是老李家的龙兴之地,李二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独孤氏来治理,毕竟独孤氏还有着另外一个超然的身份,关陇贵族。

    关陇贵族也被称作关陇门阀,不过后世的学者们习惯性称之为关陇集团,这股庞大的势力起源于代北武川初建于关中,共创造出四个王朝,分别是西魏,北周,隋唐,其发端便是盛极一时的西魏八大柱国。

    这八大柱国分别为:宇文泰李世民曾外祖父,元欣,李虎李渊祖父,李弼李密曾祖父,赵贵,于谨,独孤信杨坚岳父,侯莫陈崇。他们创造了西魏,北周,隋,唐四个朝代辉煌的历史。史曰:今唐之称门阀者,咸推八柱国家。当时荣盛,莫与为比。

    关陇集团身上还有两个显着的特点:

    一,“融治胡汉民族之有武力才智者。”

    说白了就是身上带有胡人血统。

    二,此集团中人“入则为相,出则为将,自无文武分途之事”。

    李二自然不必说,出自陇西李氏,如今已经掌握整个大唐的生杀大权,而李靖也是出自陇西李氏,若真要细细推算起来,这两个平时不怎么对付的人,祖上还是一家人,不过李渊当初打算起兵之时,被李靖察觉逐向杨广告了一状,总之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如今世人皆知关陇集团与山东氏族互相看不上眼,尤其是山东氏族,很是看不上关陇集团身上的胡人血统,就连娶妻嫁女都特意避开了这几家,言称:汉家血脉不可混淆!

    这可把长孙给气坏了,她一直念想着给李承乾找个五姓女做太子妃,为此特意找了好多人说项,最后都被顶了回来,据说还差点把萧冉送她的八仙桌给砸坏。

    倒是萧冉,来到晋阳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结果刚走到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一个陌生的面孔,腰间还挂着一把剑,看起来就不像个正经的家伙。

    “站住!干什么的?”

    守城的兵丁态度十分嚣张,萧冉微微皱眉看着这个满嘴黄牙的家伙。

    “看什么看?老子问你话呢,干什么的?可有路引文书?”

    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萧冉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怎么晋阳这地方出来的人一个个都这么喜欢称老子?还路引文书?寻常百姓身上哪会有这东西,这家伙摆明了是想吃拿卡要,看样子平时恐怕没少干这种事。

    被萧冉踹了一个跟头的大头兵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扯着嗓子开始招呼同僚过来帮忙。

    萧冉就那么大咧咧的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本侯就来压压这些地头蛇又何妨?

    很快周围就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这种场面萧冉已经屡见不鲜了,大唐百姓就喜欢看热闹。

    一个队率模样的家伙走了过来,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萧冉,狞笑着就抽出马鞭,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

    没想到自己的马鞭刚到那名少年的头顶便被他一把抓住,一股巨力瞬间从马鞭上传来,一不留神,便被少年扯了一个大马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队率恼羞成怒的爬起来,嘶吼着抽出刀子便招呼手下一起出手砍死这个少年。

    这些王八蛋!若刚才那名队率过来时态度稍微好一些,萧冉都不打算计较,没想到就这么点冲突,居然就开始指使手下夺人性命?

    如此草菅人命,留之何用?

    噌的一声,萧冉手中长剑出鞘。

    几道剑光闪过,那名队率便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瞧着在地上抽搐的模样,估计是活不成了,不过周围的人群没有散开,反而因为死了人越聚越多,一个个兴奋的对着萧冉指指点点,倒不是高兴这队率作恶多端丢了性命,纯粹是喜欢看热闹罢了,这晋阳百姓的胆子倒是比长安城的还要大一些,也是,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丝胡人血统。

    剩下几名士兵面面相觑,心中犹豫着要不要一拥而上为死去的队率报仇,他们当中有些人守城门的时日已经不短了,都不是眼皮子浅薄的蠢蛋,敢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的,必定大有来头。

    萧冉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唐人啊,刚才自己莫名其妙就动了杀意倒显得有些突兀了,莫非遇刺之后自己有了什么心理阴影不成?

    解下腰间的玉牌顺手抛了过去,几个士兵立刻聚拢在一起想看看这少年什么来头,能被派来守城的,必然都认得几个字,尤其是兰陵,侯爵这种必须要掌握的字眼,总不能因为自己不认识字而得罪大人物吧?

    “小的拜见兰陵侯。”一群士兵立刻朝萧冉躬身行礼,一个个心中惴惴不安,如今萧冉与独孤氏的联姻已经在晋阳传开,能被河洛独孤氏这种庞然大物看中的,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人的名,树的影,在场不乏有消息灵通之辈,在听说这名暴起杀人的少年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兰陵侯,场面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评头论足的样子,让萧冉恨不得把这群家伙的嘴给缝上。

    这时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一个头戴金冠的少年在一群家将的护卫下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这少年约莫十来岁的样子,身着锦袍,脚蹬鹿靴,脸皮十分白净,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养尊处优的衙内。

    少年老气横秋的背着手,瞅了瞅躺在地上已经死翘翘的队率,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萧冉,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你杀的?”

    萧冉看着这没大没小的少年,实在是懒得理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衙内。

    “少爷问你话呢?聋了?”少年身后一名家将模样的汉子板着一张臭脸开口训斥道。

    萧冉打量了这家伙一眼,气势倒是比郑氏那些家丁强多了,估计也是个上过战场的,不过这家伙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见萧冉不答话,那家将顿时大怒,抽出刀子就要过来找萧冉麻烦。

    这晋阳的山水到底是怎么个养人法,一个个脾气怎么就这么火爆?

    那名少年也一副鼓励的表情,用眼神示意那名脾气暴躁的家将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到晋阳来撒野,活腻歪了?

    没想到那名家将原本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结果这才刚跑到萧冉跟前就忽然单膝跪地,笑嘻嘻的行礼道:

    “属下许康,参见侯爷!”

    这什么情况?不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目瞪口呆,就连那名少年也傻了眼。

    萧冉这才想起这家伙是独孤彦云的家将,上次来灵州护送独孤彦云回晋阳养伤时,还见过一面,当时这家伙可是哭得最惨的那个,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个暴躁性子。

    “起来吧,老家伙可还好?”

    许康当然知道萧冉口中的老家伙指的是谁,不过也毫不在意,连忙答道:

    “回禀侯爷,公爷身子已经恢复,如今一顿能饭食一斗,肉糜三斤!”

    知道这家伙是在吹牛,来大唐这么久了,对于这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萧冉早已经见怪不怪。

    倒是那名少年,走过来一脸的不高兴,指着许康鼻子就怒骂道:

    “不许你给别人下跪!”

    许康见萧冉脸色阴沉,连忙解释道:

    “侯爷,这位是小公爷,冒犯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这就是独孤谋?未来的小舅子?萧冉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老帅哥生生的把儿子养成了一个纨绔,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历史上那个以一己之力担负起整个独孤氏的天之骄子。

    独孤谋年纪虽小,但此刻已经把萧冉身份猜了个七八分,只是心中非常不忿,外面的传言他也听说了,甚至还亲自问了家姐,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不过家姐当时那副娇羞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忽然要嫁人了,而且还是远嫁长安,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独孤谋怎么接受得了?虽然知道亲姐姐迟早会嫁人,可招婿入赘就行了,堂堂独孤家的嫡女何必还上门去看人脸色?

    独孤谋是越看萧冉越不顺眼。

    “你就是萧冉?”

    这谁家的孩子这么没礼貌?不知道叫姐夫?萧冉顺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叫姐夫!”

    独孤谋面容呆滞,抬头怒视着萧冉,这人怎么这样?我姐姐还没嫁给你呢?再说了,怎敢敲男子汉的脑袋?

    关中有句老话叫: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撩,意思就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如果随便摸他的头,是一种污蔑和不尊重的意思,在礼仪交往中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不过萧冉可不吃这一套,李泰的脑袋自己都能敲,你怎么看也不比越王更尊贵,再说了,一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多事?

    “怎么?想咬我?”萧冉不怀好意的朝着独孤谋舔了舔舌头,对付这种熊孩子,必须要第一时间在他脑子里树立一个恐怖的初印象,不然以后敢上房揭瓦。

    独孤谋瞅着躺在地上身子还热乎着的死尸,又看了看萧冉那副狰狞可怖的表情,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里已经把萧冉划归到隔壁窦家那群小霸王相同的层次,属于既讨厌,又不可招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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