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和李泰刚回到长安就被李二第一时间给叫到了跟前,这让有心想去兰陵侯府转悠一圈的李泰感到非常的遗憾。

    “给父皇说说,这一个月以来你们两个在南山都学到了些什么?”

    虽然百骑司的探子几乎一日一报,却仍然满足不了李二对于南山那边的好奇心,至少自己儿子学到了些什么,他一无所知,百骑司的暗探还不至于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课堂上。

    李恪看了看李泰,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率先答道:

    “回禀父皇,儿臣在南山,学了不少前朝文史,例如王沈的、鱼豢的、孔衍的、孙盛的、郭颂的、司马彪、习凿齿、谯周的。”

    李二闻言有些皱眉:

    “为何都是些史书?怎的没学一学文章经义,至圣经典?”

    “回禀父皇,萧冉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他要儿臣们善于从前朝史书中发现王朝兴衰的规律,然后避免大唐重蹈覆辙”

    李恪侃侃而谈的态度让李二非常的满意,自己这个三儿子这次回来倒是开朗了不少,不像以前完全是个闷葫芦。

    “他这句话十分有道理,读史明智鉴往知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们毕竟是皇子,不但要读史书,还要知文章才是,再给父皇说说,还学了什么?”

    这回李二把目光投向了李泰,这小子这次出去好像也瘦了些,身体也似乎变得结实了。

    “回父皇,还学了算术和一些物理上的学问。”

    算学李二知道,无非就是这些题目,李泰口中的物理倒是引起了李二的兴趣,前几日百骑司来报说越王殿下在南山建起了一架工程悬臂吊,能大幅度的节约人工和劳动力,莫非这就是物理?

    “回禀父皇,悬臂吊的确算得上是物理学问的一种,不过萧冉说严格意义上应该将其归类为工程学科。”

    李泰赶紧出言给自己老子解释道,萧冉再三提醒自己这些学问只是入门,不宜过早夸大,否则会引来其他学派的反噬。

    “父皇,您就当物理是恪物学的一种便是了,算不得什么稀奇的,萧冉还说前人兴造宫殿时就已经研制出了这些东西,只是东晋过后便失传了,他也是偶然习得,其学问也只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

    见李恪也出言解释,李二心中已有所明悟,看样子这些学问多半来自先秦诸子百家,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思想已经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们雷打不动的治国政策,诸子百家这千百年也随之烟消云散,若此时忽然冒出一个教授诸子百家学问的学堂,必定会遭到空前的排斥,萧冉这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吗?

    也由不得李二想差了,谁能想到萧冉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一千多年后的灵魂?在他看来,只有先秦诸子百家的学问才能把萧冉的那一身本事解释清楚,想来,那个所谓的工程学恐怕就是墨家学问了吧?这小子还会医术,恐怕医家的学问他也会,杂家这小子应该也会些东西,还有兵家,武德殿里那副奇异的盔甲恐怕就是兵家的至宝

    一个人能同时掌握这么多学问?李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萧冉口中那位西山居士指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先秦诸子百家的传人,所以这才推出一个貌似全才的弟子出山试探朕有没有这份海纳百川的胸襟?

    李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想到连那些隐藏在山中已经千百年的诸子百家都想要出山在自己手下效力,李二已经激动的有些打摆子了,看来朕就是他们选定效忠的对象,也是,除了朕,还有哪位前朝君王值得他们如此试探?

    李二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两个儿子正互相的使着眼色,父皇这是怎么了,问到一半就不问了?还得去看看母后呢,晚上还要温习功课呢,还有一大堆子的事等着自己,可不能陪着父皇在这发呆

    “父皇!”李泰干咳一声,小声说道:

    “父皇若是还有国事要处理,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李二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些山野隐士罢了,居然能晃动自己的心神?看来这些日子有些懈怠了。

    “去吧,想必你们的母亲也等待多时了,父皇就不留你们了。”

    俩兄弟闻言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便提着袍子的下摆就匆匆退了出去。

    李二望着这两个儿子的背影,心中老怀大慰,看样子当初进学时萧冉的那首游子吟多少都起了点作用,只盼这俩小子见着母亲不要哭鼻子才是。

    别人哭不哭鼻子不知道,但邢国公刘政会府上,此刻正在上演一出母子重逢的大戏。

    十岁的刘瞰一见到自己的母亲裴氏便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哭泣。

    这可把出身河东大族的裴氏给吓坏了,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求学被人欺负了,柳眉倒竖着就要招呼家将披挂杀向南山,自家的儿子什么脾性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以前不管多胡闹,受罚时都是一声不吭,就跪在地上任打任骂,如今只是出去了个把月居然还哭起了鼻子,看样子在外头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可不是小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欺负国公家的嫡长子?

    见母亲小题大做,刘瞰这才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说道:

    “母亲,没人欺负孩儿。”

    裴氏狐疑的瞅瞅自家儿子,柔声说道:

    “当真?那玄意孩儿为何一见着娘就哭闹?可把娘给吓坏了”

    刘瞰挣扎着从裴氏紧紧环抱的双手中直起身子,先是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然后才微笑着说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挂念母亲,母亲这些日子可好?两个弟弟有没有让母亲操劳?”

    裴氏望着眼前的刘瞰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变得有些陌生,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莫说行礼,让他端坐着吃饭都难,这出去一圈,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裴氏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自己儿子交流,因为以往从来都是自己不停的唠叨,而刘瞰也是不停的不胜其烦。

    “家中都好”裴氏忽然落泪了,感觉自家孩子好像长大了,居然知道关心起自己这个母亲了。

    刘瞰却慌了神,急声说道:

    “母亲怎么了?可是孩儿哪里不如母亲之意了?母亲尽管吩咐,孩儿必定改过!”

    裴氏闻言擦去了泪水,微笑道:

    “娘的玄意孩儿很好,娘很满意。”

    刘瞰这才长出一口气,又恭恭敬敬的给裴氏行了大礼:

    “那就好,等孩儿把功课做了才来陪伴母亲。”

    望向主动钻进书房的刘瞰,裴氏心中又惊又喜,这次送他去南山读书还真是送对了,连忙大声招呼管家丫鬟给书房送一壶热茶,再备一份礼物送到兰陵侯府!

    这样得情形出现在长安各路勋贵的后宅,但凡这次有把人送去南山读书的,都发现了自家孩子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知礼仪了,手脚也变勤快了,甚至关于有些史书上语焉不详的东西还能跟自己争论一番,这种变化令勋贵们十分的满意,各种谢礼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永安坊的兰陵侯府。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有些已经野惯了的家伙,根本没想着回家,打算就留在南山好好疯几天,比如李奉诫就是这样,他老子武阳县公李大亮已经到南山来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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