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独孤涅突然觉得身上的寒意骤然消失,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往后飞去。独孤涅睁开眼睛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挑婀娜的蒙面黑衣女子,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神采飞扬,额头光洁如雪,长发漆黑如墨。

    那女子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双掌上覆盖着磅礴的气劲,英姿飒爽。

    独孤涅知道那就是姜莎。

    姜莎所在的方向,还有几辆马车正疾驰而来,独孤涅还来不及猜想这拨人马是哪方势力,便已飞落到姜莎身边。独孤涅感觉到一只软软的手贴住了自己的背部,方才还冰冷的背部立刻感觉到说不出的温暖舒服,独孤涅觉得一定是姜莎输送了内力过来,所以体内的战劲又能自如运转了。

    再加上闻到姜莎身上那淡淡的香气,更觉得心旷神怡。

    独孤涅双脚稳稳地踩到了地面上,顿时心安,看向前方,唐春山的水箭已经追击而来。刚才自己闯进的法阵里,仍然刮着狂风,地面也钻出了丈高的土刺,独孤涅目测这个法阵大概是覆盖了方圆两丈的距离。

    不等独孤涅说话,姜莎另一只手拍出一掌,那些水箭顿时被震散,而地面的土刺也生生被这掌风拦腰拍断。

    天行宗那四人见此情形,立刻停下了脚步,为首的陈履谦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姜莎却不答话,遥遥一掌拍出,隔着十来丈的距离,掌风竟然将那四人卷击起来,摔倒在地。那四人倒不像是被推倒,而像是从后面被绊倒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住手!”坐倒在地的陈履谦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伸出手掌对着姜莎,大声道:“你是不是百草庄的人?”

    正说着,突然陈履谦等人后方的四堵土墙倒下,烟尘四起,传来老董的拉长了的声音:“女侠,救命啊,我要死啦!”独孤涅远远看去,烟尘中,老董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精神那是好得很啊!

    姜莎依旧不说话,身体旋转一圈,站到了独孤涅身前,同时右手带起一阵掌风,被独孤涅击倒在地上那几个黑衣人顿时被掌风卷击到空中,但独孤涅却丝毫不受影响,这掌劲控制之精妙,令独孤涅大为震惊。

    没有想到姜莎年纪轻轻,武道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层次。

    几个黑衣人浮到空中,顿时传出惊恐的叫骂声,姜莎踏出一个弓步,双掌用力前推,顿时狂风呼啸,包括姜莎身后浮空的两名黑衣人,也都越过姜莎的头顶,被这霸道的掌风推向了陈履谦等人所在的地方。

    陈履谦惊呼道:“‘回风扫叶’,‘直木必伐’,是古木掌法!”

    天行宗的人被聚到了一处,乱作一团。姜莎迈开步子,如闪电一般往前冲去。

    独孤涅虽已安心,但还是跟了上去,感受到姜莎的速度,独孤涅觉得自己的轻功还有太大的提升空间。

    只见姜莎右掌一扫,掌风再次将天行宗所有人高高地卷击到了空中,仿佛是杂耍一般。

    陈履谦扯着嗓子喊道:“对方有杀心……”又听见不知道谁的声音大喊着“撤”。

    独孤涅看到胡少卿艰难地施展起风灵灵术,一阵狂风将天行宗人往远离姜莎的地方推去。

    独孤涅这才想到,自己若是再中了风牢,可以朝一个方向释放气劲,将自己倒推出去啊!而且这个方向,最好就是施展灵术的人所在的方向。

    独孤涅是真嫌弃自己笨,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瓜子。

    没等陈履谦说完,独孤涅看到姜莎紧追不舍,同时连出数掌,掌风遮天蔽日一般,不断将天行宗所有人往高空击飞。

    胡少卿连手印都维持不住,再次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姜莎刚才这一招,独孤涅倒是眼熟——和扶云上的切磋中见过好几次,正是古木掌法第二层里的招式“绿树成荫”。但是扶云上往往是自上而下拍出,姜莎则是自下而上拍出。

    而且姜莎这一招无论是速度、范围、距离还是力道上,都比扶云上用的好了太多。

    浮空的唐春山身上突然红光大放,整个身体仿佛都变得沉重了许多,大有从掌风之中逃逸出来的趋势。独孤涅猜想,唐春山这应该是在使用血术了,只是无法判断唐春山是否已经算是透支命力。

    想到这里,独孤涅又想起了李啸,心中有些难受。

    姜莎对唐春山的变化视若无睹,又以连绵不绝的掌力,不留余地地拍打向了天行宗等人。这几掌对比起“绿树成荫”,显得要势大力沉得多,想来是古木掌法里的其他招式。

    浮在空中的天行宗等人,包括唐春山在内,纷纷闷哼,又皆像是断了线的纸鸢,往地面坠去,人群中仿佛下了血雨一般。

    一招刚完,姜莎电闪而上,直追着天行宗等人而去,眨眼之间,姜莎已经出现在了四五丈的高空中,然后又如鹰隼狩猎般扑向了陈履谦等人。

    陈履谦背快要着地时,姜莎便已从天而降,一掌直接拍在了陈履谦胸口,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陈履谦被这一掌拍得陷进地面一尺有余,又喷出一口老血。但姜莎周身都被掌风覆盖,竟然没有一滴血溅到姜莎身上。

    姜莎这从天而降的一掌,让独孤涅感觉到地面的这次震动,比起刚才封智念的土灵灵术所造成的震动还要剧烈得多。而除了陈履谦以外,其他刚刚落地的众人又被高高震起。

    姜莎单手撑着动弹不得的陈履谦,往前翻了个跟头,然后自踝、膝、腿、腰、背而发力,使出了一招“古木参天”,但与扶云上不同的是,姜莎竟然是以气劲,隔空将高空中的众人硬生生地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从姜莎现身到现在,不过数息的时间,天行宗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起身了。

    独孤涅回想刚才的战斗,姜莎也不过出了几招而已,但这几招之间的衔接,却可以说是真正的行云流水,打得天行宗别说还手之力,连脱身之力都没有。

    “没劲!太弱了!”姜莎看着倒了一地的天行宗众人,拍了拍手,撇嘴说道。

    独孤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活着,心中有些担忧姜莎会不会被连累,赶忙逐一看向天行宗众人。只见这些人大多满脸是血,但竟然没有一人死掉,对姜莎又更加敬佩了几分。

    老董这时已经跑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女侠的功夫真是漂亮啊!”

    姜莎抬起头,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意气风发。

    远处,马蹄声渐近,独孤涅回头一看,那几辆马车已经近了。独孤涅也不知道是路人还是百草庄的人。若是路过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姜莎对独孤涅说道:“事情解决了,我们赶紧上路吧。这些人,会被押回百草庄。”

    独孤涅问道:“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姜莎笑道:“天行宗要是敢来要人,我们欢迎得很!”

    独孤涅看着姜莎的笑容,突然没来由地脸上发烫,埋下头来。

    不多时,马车行到了姜莎不远处,下来了几个人,手上都拿着两指粗的绳子,走向姜莎,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大小姐”,独孤涅这才确定,这些人都是百草庄的人。

    姜莎对那些人点了点头,道:“带回去。”

    那几人整齐地道了一声:“是!”便走向了天行宗的人,点住了这些人的穴道,又一一绑了起来,还有人一边绑一边骂道:“别装死!”

    绑好后,除了陈履谦由两个人抬走,其他人都被连拖带拽地带上了马车。

    姜莎对一名庄丁吩咐带一辆马车过来,随后又恢复了温柔可人的样子,对独孤涅说道:“走吧,你师父说,不知道陈履谦背后是什么人,所以路上也不确定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我得把你安全送到家,才算履行了承诺。”

    独孤涅想了想,道:“师父说这背后的买家,应该也是不希望被直接关联到天命丹的事情里面来,所以才假手于人,料想他们也不会亲自出手了。”

    姜莎嫣然一笑,道:“那也不好说还有没有别的杀手。再说了,本姑娘说了要送你回去,那自然是容不得半分差池,怎么,你不希望姐姐送你吗?”

    独孤涅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低声道:“希望,谢谢莎莎姐姐。”

    姜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姜莎坐着卫五驾的马车,独孤涅坐着老董驾的马车,两辆马车朝着福迎镇疾驰而去。

    独孤涅多么希望,回家的路可以长一些。

    路过驿站吃饭时,独孤涅又显得极为窘迫,身上没带银子,想给钱都没法开口,百草庄安排得倒是妥帖,老董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一路无事。

    第二天傍晚,两辆马车停在了福迎镇的三里街。

    独孤涅内心百感交集,这一刻,离别苦涌上心头,讨厌结束,渴望永恒的感觉,又来了。

    独孤涅下了马车,姜莎也从马车上下来,双手搭在独孤涅的肩膀上,对独孤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莎莎姐姐送你一句话,不论将来遇到什么挫折,别怨天尤人,想想那时候做什么选择最恰当就好。人生漫长,谁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姜莎笑了笑,道:“虽然我们百草庄的命道有极高的造诣,但是我始终相信,人的命运更多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莎似乎是很开心,也点了点头,转身道:“走啦,保重!”

    独孤涅想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姜莎上了马车,动了起来,独孤涅才低声说道:“谢谢你,莎莎姐姐。”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疯狂地涌入眼眶中。

    独孤涅收敛心神,拼命回想上一次星空下的感受。

    每一个结束,都意味着新的开始。就像夕阳过后,或许会有璀璨星空;而星空过后,还会有旭日东升、蓝天白云。

    新的开始或许会和这美好的瞬间不再相同,离别过后也不一定会重逢。

    但是谁说新的开始,一定不如曾经呢?

    谁说新的旅途上,不会有更美的风景呢?

    谁说将来遇到的人,不会也同样值得珍惜铭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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