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零二章良谋

    王经说道:“不敢欺隐娘娘,此事实乃大宋宗亲,彰节军节度使赵仲迁的安排,那些义士本是宋人,老臣不好滥赏。”

    萧瑟瑟对赵仲迁说道:“有劳节度,大宋此恩,我母子永铭于心。”

    “此举非仅为娘娘与殿下,更是为了天下纲常。”赵仲迁躬身,义正辞严地说道:“国有立嫡,有立长,有立贤。然辽朝皇后并无所出,因此无嫡。而晋王乃贵朝君上长子,听护送娘娘和殿下南来的魏五常说,殿下性格庄重,知节守礼,娘娘又饱读诗书,淑德谦退,故晋王虽然年仅四岁,然无论于情于理,立长立贤,都该为太子才对。”

    “贵朝皇后和元妃因家族之私,干法违制,欺凌娘娘和晋王,别说辽国朝野上下不平,就连兄弟之邦的宋国,听说之后也是共愤。”

    “当年王相公遣使奏请我朝陛下,乞免辽阳铁厂违约金三百万贯,陛下就是知道娘娘刚刚诞下晋王殿下,方才让司徒减免,作为殿下诞生贺礼的。”

    “有这份前情在,听闻北朝皇后不仁后,陛下便命臣前来辽国,要将娘娘和晋王解救出来。”

    “外臣看辽国诸臣中,唯王丞相敢担此事,故而求肯王丞相安排。”

    “果然所托得人,娘娘与殿下此番得天地祖宗庇佑,否极泰来。外臣不仅仅欢喜自己完成了我朝陛下交代的任务,更喜辽国有王丞相、陈漕帅、耶律都统这等忠勤王事,能渥忧劳,不惜家族性命,也要保贵朝陛下骨血的大忠臣。”

    其实这整件事情上,王经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出,全是赵仲迁带领大宋密谍们在安排,就连联络耶律余绪的书信印信,都是马三从丞相府上盖好拿出来的。

    不过事前不知道,事成之后全成了王经的功劳,王经就觉得赵仲迁这宋朝小老弟,真是贼靠谱。

    萧瑟瑟说道:“节度也不可过谦,对了,那位义士魏头陀,怎么我见他脸上还有金印?他曾经犯下过什么过错?”

    “呃……”说起这个赵仲迁不由得有些尴尬:“魏五常的确在大宋犯下过罪过,他是司徒破获河北假钞案时逮到的窝犯,在人烟不盛的地方开了家黑店,手底也出过几条人命,最擅长的就是勾连结交匪徒。”

    “充军之后倒是表现良好,此次营救娘娘和殿下,需要这么一个人,因此司徒建议用他。”

    “说实话外臣心里当时是很忐忑的,好在魏老五没有辜负司徒的期望。”

    “牛溲马勃,败鼓之皮,收而用之,医师之良也。”萧瑟瑟不由得微微一笑:“司徒见人之明,倒是让人好生佩服,此行魏义士也的确立了大功。”

    赵仲迁说道:“司徒用人,的确有些……这个生冷不忌,娘娘有所不知,就连我朝陛下长子,蜀郡公的枪棒教头,也是他举荐给官家的,却是当年从桂州牢营里提出来的囚徒。”

    萧瑟瑟道:“王相公也要留意了,我这一路行来,所见到的惨况实在不忍言。有时候乱民们杀人干法,真的怪不得他们,乃是肉食诸公,没有当好这个家……平叛剿匪之时,能宽一分,便宽一分吧。”

    王经赶紧躬身:“娘娘仁德,我等定当尊奉,如今我东京道一半州县为高贼所迫,百姓流离,然南部诸州以前注重在供粮出铁之上,军事向来不备,此番要想平定逆贼,却是艰难。”

    萧瑟瑟说道:“为此宰执们可有定议?”

    王经说道:“此次携节度前来觐见,便是群臣们商议出一策,然不知是否妥当,还得娘娘定夺。”

    萧瑟瑟赶紧推辞:“我一妇道人家,思虑怎能及宰执们周详?”

    王经说道:“娘娘过谦了,此事臣子们绝不敢做主,不管是行是止,一切都得看君上意志。”

    萧瑟瑟不禁有些诧异:“如此重大?还请相公道来。”

    王经说道:“是这样,如今天下五道,东京尚存根本,只要我们能够守得住,大辽就有生复之机。故以臣鄙陋之见,他事暂可不问,如何保住东京道不失,至关重要。”

    “然南部诸州已有百年不闻兵革,就算抽丁,所得也是农人,临时编练怎么都来不及。”

    “之前留守高清臣、权参政政事张琳编练五万兵卒,未过辽河便即四散,实在是……”

    “然我辽东东面,尚有一支劲旅,乃大宋司徒长子,四州制置使苏轶辖下的六千精锐。”

    “南朝在东京道也有诸多利益,力保东京道不被兵隳,也是南朝的意愿。因此臣想请娘娘同意开放开州,乞南朝出兵拱卫辽阳,以解燃眉之急。”

    见殿上群臣皆不说话,萧瑟瑟知道这事情事先已然集议过,却依旧不免担忧:“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借兵防寇,古无是理。相公们是否再斟酌一二?”

    王经躬身道:“老臣设若有万一之计,亦不会行此下策,大实体面。”

    “如今娘娘与殿下虽已暂安,然东京道却已势如累卵。”

    “魏王兵锋,已达来州,距离锦州不过三百里。”

    “北廷命魏王举兵北上,论理魏王就该出渔阳、檀州两路。如今别遣兵马东发来州,非常不妥。”

    “老臣屡次行文,命其不得东进,前日还求得娘娘懿旨,魏王依旧置若罔闻。”

    “其意图昭然若揭,便是要全占三道,以南并北。”

    “东京道北面,高永昌荼毒诸州,屡犯辽河,窥我虚实,其志非小。以老臣所料,不日便要兴兵。”

    “而混同江北,更有女直诸部,见道北之乱,也已跃跃欲试。”

    “而萧奉先镇守宁江,态度暧昧,又是皇后与元妃长兄,其心可知。”

    “婆娑岭乃我朝铁料根本,那里渤海诸族乃是采冶主力,高永昌日夜以恢复渤海国的名义相招诱,若不赶紧驻兵弹压,火速平息高贼叛乱,婆娑岭一失,叛贼一日可得万斤精铁,武装两千部众,不弥月便能扩军九万,到时候再不可制,万事皆休。”

    “情有缓急,事有经权。请苏制置帮忙,人家还担着擅自出兵的风险呢。”

    “对制置来说,大可以隔岸观火,只待辽东易主,再请命进兵扫荡,收归宋土即可,到时候一样人心思安,名正言顺,又何难哉?”

    “故此举对我东京道而言,乃事急从权,对宋朝来说,是存亡继绝。”

    “娘娘大可不必担忧南院群臣会有什么非议,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至于北廷和魏王指责,我们也无惧,因为我们问心无愧。”

    “我们所为,只是为了保住辽国唯一还算安稳的国土,保住一方百姓的性命和资财,保住这个国家最后的生复之机。”

    “南院诸州多年来已经数倍完成了对国家的贡献,以一道之力,输国半之财,养国半之兵。”

    “如今内逢叛逆,外有忧患,黎民水火,上下难安,而朝廷当遣的兵马,何在?”

    “托庇佑于外国,臣亦耻之,陷娘娘于忧虑,臣更耻之。然今日不行此策,娘娘和殿下,终是登火楼以求暂免,栖漏船而寄权安,焚没之灾,料不久矣。”

    萧瑟瑟终于害怕了:“即便请苏制置相助,那也毕竟兵少,能有用?”

    王经说道:“苏制置乃宋国司徒长子,司徒守河北,全境与南京道相接。”

    “如今的魏王,再难以礼义相激,只可以利害相制。南京道乃是魏王根本,司徒足以胁其后路,水师亦可绝其归途,因此他就算不把娘娘和老臣放在眼里,亦不敢不将制使放在眼里。”

    “女直部阿骨打,新近才入贡宋国,获封节度。苏制置收鸭渌四州,还是阿骨打从旁协助,对制使颇为恭顺。”

    “而阿骨打对萧奉先又颇具威胁,故而制使坐镇辽阳,东北两面,祸患皆除。”

    “剩下的,就是高永昌所部,节度已经答应以三百八十五万贯舶来钱,承揽我朝国库里全部铁厂债券。”

    “收息十年,每年一成,只以婆娑岭铁厂每年七十万贯精铁做为应当支付的本息。”

    “有这笔资金相助,老臣立刻就可以用金谷招诱叛匪,安置流民,编练军队,再无惧外戚权臣。”

    “南院诸卿,才有能为,死保殿下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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