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利益被大谷吉继一番怒骂,惊得汗流浃背,因为大胜而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做下了什么错事,所作所为怎么对得起主君真诚的信赖与托付。

    悔恨之余,很干脆得对大谷吉继行了一个土下座的姿势。

    “对不起,我错了!”

    大谷吉继呼出一口气,她真怕前田利益执迷不悟。

    她的势力远不如前田利益,如果这家伙脑子发热不肯回头,近幾斯波领的麻烦就大了。

    大谷吉继也是对着前田利益一个土下座,说道。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

    前田利益说道。

    “吉继姬,还请你继续支持我,帮助我。”

    大谷吉继点头道。

    “这是自然,你放心,我必站在你这边。

    只是时候未到,你不要心急,来日方长。”

    “我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心事尽去。

    ———

    佐和山城,浅井大军进驻此地,六角家无奈退兵,浅井长政再一次带领北近江武家战胜了外敌,声威更盛。

    而军中听命的藤堂家母女,在自家营地也有一番争论。

    藤堂高虎很不理解母亲的操作,问道。

    “母亲,您既不肯接受浅井长政的恩赏,也不愿意听从前田利益的好意。

    自顾自写信给尼子胜久,阐明了自己拒绝恩赏的态度,这不是让前田利益难堪吗?

    您这样做,对我藤堂家有什么好处?我们在近江一番辛苦,结果没有得到任何收益,做得全是无用功。”

    藤堂虎高看着女儿,缓缓道。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收下浅井家的恩赏,那我们还算是斯波的臣子吗?

    还是跟着前田利益瞎胡闹,把斯波家内部不合的底子掀起来,给其他武家大名看笑话?”

    藤堂高虎无法反驳,可她就是不服气。

    “藤堂领夹在南北近江拉锯中间,浅井家,六角家对我家都不放心。这样下去,家业难保。

    要么与浅井家搞好关系,要么跳出近江,在北伊贺经营一些领地,总要想想出路吧?”

    藤堂虎高听着女儿埋怨,冷笑道。

    “你要搞清楚,我们是斯波家的臣子,决不能收受浅井家的恩赏。你这样是示好了浅井长政,却将主家陷于何地?

    糊涂!

    北伊贺的领地,更不是我家能觊觎的,那是明智光秀的地盘。

    她和前田利益两人的纠纷,是干系到主君婚配的大麻烦,我们怎么能沾染?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更何况这次作战,我家的军备都是通过京都转运琵琶湖而来。

    明智光秀在京都出力不小,战事刚打完,我家就翻脸不认人。抢她的领地,打她的脸,明智光秀是这么好欺负的?

    你的贪心把眼珠子都给戳瞎了吗?竟然看不出其中祸端?”

    藤堂高虎知道母亲说的有理,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嘟囔道。

    “道理我都明白,可这一场白忙活了,真是。。”

    藤堂虎高叹息一声,劝女儿道。

    “高虎,你年少得志,不知道世道艰难。

    我蹉跎半生不得志,才知道今日之藤堂家的地位来得多不容易。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你的运气好,功名家业轻易到手,不懂得珍惜。

    但你记住,我们藤堂家本是近江一条野狗,被谦信公收留才有了今日。

    我们是谦信公的狗,他让我们咬谁就咬谁,不要去抢功,不要去争利。

    我们的主君是一个公正的人,他会公平的给予我们恩赏,你知道遇上这样的主君是多可贵,多幸运的事吗?

    母亲不会害你,不会害藤堂家,你要信我。”

    藤堂高虎见母亲说得诚恳,亦是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称是,心中对母亲的忧虑却是不以为然。

    与前田利益,大谷吉继结为一党的她,当然应该站在前田利益一边争取更多好处。

    浅井长政要给恩赏,藤堂家又为什么往外推?这是自家拼命挣来的,主君也不会说什么。

    在她看来,母亲就是胆小,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把当年纵横驰骋的豪气都丢干了,唯唯诺诺令人失望。

    总有一天,待她执掌藤堂家,必当左右逢源,让家业更加兴盛。

    藤堂高虎心中并不服气,主君毕竟是男人,这世道还是女人做主的,总该找条出路继续向上才好。

    ———

    藤堂虎高专断独行,硬是压住了女儿不满,将藤堂家在这次近江战事的大功推得不剩一点。

    而不远处,佐和山城的天守阁内,浅井长政却没了连战连捷的威风,彷徨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室内只有她与赤尾清纲。

    浅井赤尾两家是亲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赤尾家督,清纲在浅井家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两人面前是来自尾张的书信,这次倒没走斯波家通道,而是直接由织田信长发来的信函。

    浅井长政将书信丢在案牍上,吐出一口气,说道。

    “这位织田殿下心思太急,只怕以后不好沟通。两家联盟之事,是由斯波家牵线搭桥。

    如今她自持对浅井家有恩,竟然越过斯波家直接向我发难,太过嚣张。”

    赤尾清纲见浅井长政顾左右而言他,知道她心中排斥,暗自叹息,这坏人还是得我来做呀。

    赤尾清纲肃然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美浓一色家不战而退,确实是尾张织田家出了大力。

    这位织田殿下心急火燎想与我家联姻,对我家来说也是好事。

    北近江乃是天下腹心之地,被各家大名窥视。没有稳固的盟友相助,浅井家的实力太单薄了。”

    赤尾清纲话语间,隐隐透着赞同联姻的意思,让浅井长政苦笑无语,还是逃不脱这个结果吗?

    她挣扎道。

    “赤尾大人是认可织田殿下的意思?觉得我应该娶织田市君为夫?

    可她越过斯波家直接与我联系,会不会影响我家与斯波家的关系。”

    赤尾清纲见浅井长政还在逃避,叹气道。

    “殿下,我的殿下。

    美浓一色家是退了,六角家是退了,但我家依然势单力薄,我们需要盟友!

    这次新三郡协助我家抵挡了外敌,也让我们失去了强行整合她们的名义。

    浅井家的局面很危险。

    我知道您心中放不下那个人,但他已经是御台所了!你们不可能的!您为何还不醒悟!”

    浅井长政面色惨白,她的小心思被赤尾清纲说穿了。

    她对那个少年念念不忘,这份藏在心底的情意,乃是镜花水月,总要面对现实。

    现实是什么?是浅井家危机四伏,是浅井家需要织田家这个强大的盟友。

    六角家在野良田合战中丢了北近江三郡,可浅井家也没占到便宜。

    三郡武家名为臣服,但兵粮役一概不理,浅井家的实力其实并没有得到增强。

    而这次,藤堂虎高联系犬山,爱智两郡武家支持浅井家作战,浅井长政更失去了强行整合她们的道义基础。

    总不能刚才用了这些武家,回头就把她们的地盘吞了,逼她们缴纳兵粮役吧?

    浅井家不是强势大名,这么做会让北近江武家们不安,反而动摇自己的统治基础。

    不能迅速吞下新三郡,六角家与美浓一色家的实力还是远远强过浅井家。

    如果她们再次联手夹攻,下次战局还会像这次这么顺利吗?

    美浓一色家的身后,强大的尾张织田家向浅井家伸出了手,浅井长政有资格拒绝吗?

    浅井长政低头看着织田信长的书信,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那位少年越行越远的背影。

    不可能了,最后的侥幸被打破,浅井长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然湿润。

    我在哭吗?

    她的面前,赤尾清纲不禁摇头,唏嘘不已。

    斯波义银风华绝代,当初对情窦初开的浅井长政施以援手,导致家督芳心暗许也是合情合理。

    可武家乱世不好混,感情终究抵不过家业的重要。

    浅井长政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缓缓擦干泪痕,冷静说道。

    “我意已决,与织田家联姻,迎娶织田市君为我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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