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武田义信从睡梦中醒来,外面已然是黄昏时的余晖。瓰

    她意外发现一向忙碌的父亲大人,竟然还在自己的床头,开心得爬起来,抱向义银的腰,嘴里还不忘喊道。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过于高兴的武田义信,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床铺旁边的榻榻米上,已然潮了一大块,就像是被什么水渍打湿过一般。

    等她高兴完了,肚子又开始叫起来,便冲着高坂昌信说道。

    “昌信,我饿。”

    高坂昌信的脸上余韵未消,面色红润,媚眼如丝,她点了点头,说道。

    “我这就去准备晚膳。”瓰

    义银一把喊住她,说道。

    “取三份过来,我们一起吃。”

    高坂昌信迟疑道。

    “圣人与小殿下用餐,我哪有资格陪席。”

    义银摇头道。

    “这里又没有外人在,讲那么多规矩干嘛。我让你一起吃,你就一起吃,你刚才消耗也很大,需要补充体力。”

    高坂昌信又羞又喜,轻轻点头,出去安排晚膳了。瓰

    武田义信萌萌问道。

    “父亲大人,今天,不忙,没走,陪我?”

    义银看了眼榻榻米上那块潮湿,腰还有点酸,可能是持续的时间太长,不知不觉就近黄昏了。

    他违心道。

    “我想我的小宝贝了,所以等你醒过来,多陪陪你。”

    武田义信笑得天真灿漫,把头埋在义银怀里磨蹭。

    “喜欢,喜欢父亲,大人。”瓰

    义银抱着孩子有些羞愧,自己明明是见色起意,只是没来得及离开而已。

    “我也是,我也喜欢义信呀。”

    义银望着孩子无邪的目光,忽然问道。

    “义信,你喜欢妹妹吗?”

    武田义信歪着脑袋,显然没有明白义银的意思,义银又解释道。

    “我是说,如果以后你有很多个妹妹,你会对她们好吗?”

    武田义信拍着手,笑道。瓰

    “妹妹,好,一起,玩。”

    义银面容刚才变得柔和,身后就传来高坂昌信幽幽的叹息声。

    “圣人,您这样要求小殿下,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义银的脸上一僵,回头看见高坂昌信一脸幽怨。

    高坂昌信刚才吩咐完膳房,回到这里,正巧听到义银的话。早就把武田义信当做自己骨肉看待的高坂昌信,忍不住插嘴了一句。

    对这个刚才和自己水乳交融的美貌姬武士,义银说不出怒斥的话来,只能苦笑道。

    “现在呀,已经很少有人敢像你这样,直白得指责我了。”瓰

    高坂昌信伏地叩首,说道。

    “外臣有罪,但事关小殿下的未来,我不得不秉忠直言。”

    武田义信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只是享受着义银的抚摸。

    义银摸着女儿的小脑袋,无奈问道。

    “你这话说的,我难道还能害了我的女儿不成?”

    高坂昌信说道。

    “上杉殿下是枭雌,斯波家内外那些觊觎圣人美色的有力武家,也不是易与之辈。瓰

    小殿下能在圣人座下承欢,这是她的福气。可自幼离开武田殿下,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缺失?

    武家之间的血脉关系如何,圣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圣人让小殿下去爱她素未谋面的妹妹们,但那些妹妹们也会爱她吗?她们的母亲愿意教育她们姐友妹恭,让她们善待我家小殿下吗?

    圣人,你让小殿下单方面爱她未来的妹妹们,岂不是害了她?”

    义银听着听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冲着高坂昌信怒道。

    “你给我闭嘴!闭嘴啊!”

    武田义信似乎吓了一跳,抱着义银哭道。瓰

    “不要骂,昌信。父亲大人,不要骂,昌信。”

    高坂昌信为义银展现的未来,就像是把他心中隐藏最深的恐惧勾了出来。

    是呀,那些姬武士愿意爱他,但她们相互之间没有爱,她们更不会教导自己的女儿去爱,情敌的女儿。

    义银在恐惧中猛然狂怒,武田义信抱着他哭。义银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对武田义信说道。

    “义信不怕,父亲和昌信开玩笑呢,没事,没事。”

    武田义信看了眼义银,又看了眼伏地不起的高坂昌信,一脸不相信得摇头。

    义银叹道。瓰

    “你还不起来,难道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吗?”

    高坂昌信直起身子,面色有些发白,轻声道。

    “外臣僭越,出言不逊,愿意切腹谢罪。”

    义银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她刚才和自己共赴巫山,这会儿自己怎么舍得辣手摧花。

    高坂昌信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她是真心为武田义信考虑。

    就算是明智光秀那个混蛋在背后搞了多少风风雨雨,甚至害死足利义辉,义银也没有真的把明智光秀怎么样,何况是高坂昌信。

    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男尊现代社会的三观,比起姬武士的冷酷无情,他的心太软了,做不到帝王的绝情绝义。瓰

    义银叹道。

    “我知道你是实话实说,但你到底要顾忌一下我这位父亲的心情。

    哪个父亲喜欢看到儿女反目,喜欢看到家业不宁?

    别总是一口一个外臣,你是义信的直臣,为了她的未来,硬是放弃了自己在武田家的前途,一代将才窝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带孩子。

    你的牺牲,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从没有把你当做外人,难道非要让我给你一个斯波编制,才算是自己人吗?”

    高坂昌信眼圈发红,鞠躬道。

    “圣人仁厚,但我也得严守本分,不该僭越。”瓰

    义银哼了一声。

    “即便没有义信这档子事,你也是我的女人,你想说话就说,说错了我会护着你,谁敢拿你怎么样?”

    义银真诚的话语,让高坂昌信心头一暖,她动情道。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得到了圣人的垂青。”

    义银嗤之以鼻。

    “扯淡,我哪有垂青于你,明明是武田信玄和你强迫了我,生米煮成熟饭。”

    义银突如其来的调笑,让高坂昌信脸上一红,她看了眼不明所以的武田义信,嗔道。瓰

    “圣人,小殿下还在这里呢。”

    义银笑了笑,说道。

    “怎么?你们做得,我就说不得?好了好了,不说了,堂堂武田大将还真会害羞。”

    义银温柔得替武田义信擦去刚才吓出来的眼泪,沉声说道。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们相互敌视,绝对不会。武家之间的冷漠,武家血脉的残酷,与我何干?

    我乃毘沙门天显世,我的孩子都是尊贵的神裔,我们之间的关系与武家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瓰

    相信我,昌信,孩子们的未来,不会是你想得那个样子,请你相信我。”

    高坂昌信微笑道。

    “圣人天降,神威盖世,我自然信您,是我孟浪胡言,给圣人添麻烦了,非常对不起。”

    义银对着床铺旁的那摊潮湿,努努嘴说道。

    “下次再敢胡言,就用这个姿势惩罚你。”

    高坂昌信低着头抿着唇,一脸羞涩,不敢说话。

    ———瓰

    等用完晚膳,义银与高坂昌信并肩坐在门廊上,看武田义信在仆役的陪护下,在房中疯玩。

    义银随口问道。

    “我不在京都这些天,诸事可还顺利?”

    高坂昌信犹豫了一下,说道。

    “其他事都还好,就是有一次小殿下发起烧来,南禅寺的尼官主动上门送了药,还为小殿下诵经祈福了一天。”

    义银一抬眉。

    “南禅寺?是崇传大师吗?”瓰

    高坂昌信点头道。

    “嗨,正是崇传大师,她还请我代她向您问安。”

    义银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孩子特别容易发烧,特别是换季变天的日子,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只是南禅寺崇传来得古怪,连高坂昌信都看出了不对劲。

    斯波府邸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面的人随便打听?武田义信发烧,就算请人来看病,也是由院内主动去找医馆。

    寺院中文化人多,的确有不少精于医道的尼官,但她们绝对不可能知道斯波府邸内发生了什么事。

    除非,有人给她们通风报信。瓰

    南禅寺崇传身为临济宗身份最高的主持,特地带人来给武田义信看病,还诵经祈福了一天。

    于公于私,义银都应该表示一下感谢,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这件事,应该是明智光秀在背后帮衬,给南禅寺送了消息。

    义银叹了口气。

    这个明智光秀,总说什么事都和她没关系,但怎么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存在?南禅寺崇传也是,足利义昭也是。

    想起足利义昭,义银问道。

    “将军离京之事,你听说了吗?”

    高坂昌信点点头。瓰

    “听说了,消息早已传遍京都,不想知道都难。”

    义银皱眉道。

    “京都人心有没有不稳?”

    高坂昌信笑道。

    “这事,您应该去问斯波家负责京都情报的忍众。”

    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们随便聊聊。”瓰

    京都忍众是保密组的藤林椋一派,义银已经把指挥权交给明智光秀,那还有什么可问的?

    无非是明智光秀的标准答案,而义银就是想听听别人的想法。

    高坂昌信微笑道。

    “京都人心平稳,幕府内外的姬武士,町民,都不在意此事。

    斯波织田之战刚才打完,幕府武家各自带兵归领,都在关注秋收农忙。

    二条城的将军,谁又在意她呢?没有了将军,舞照跳,马照跑,但没有粮食,全家都得饿死。

    至于说人心,其实大家都明白,幕府的主心骨是您,只要您还看护着京都,就没什么可担心的。”瓰

    义银摇摇头,叹道。

    “足利将军坐镇幕府,统御天下二百年,不想竟然沦落如此地步。”

    高坂昌信摇头道。

    “这是将军咎由自取。

    先代在世之时,各地武家大名虽然早已各自为政,但逢年过节,该恭敬将军的供奉,或多或少还是会敬上,尊足利将军为武家之主。

    自从三好上洛,弑杀先代,足利将军家的正统就变得模糊不清。

    现任将军是您扶她上洛继位,授予她御剑与王印,以先代遗男霜身份为她保驾护航。瓰

    可她又是如何待你的?

    为了剥夺您的大御台所身份,将您踢出河内源氏嫡流,她竟然放任流言蜚语,向您这位待她恩重如山的先代未亡人泼污水。

    天下武家虽然沉默,但不代表大家是瞎子,京都发生的事,迟早会传遍天下。

    将军如此刻薄寡恩,连自己的姐夫都容不下,谁会愿意尊她?

    更何况,她并非足利将军家的正统继承人,而是自己从兴福寺还俗,自称足利苗裔。

    即便她的血统无可争议,但家格名分还是有诸多可以诟病之处,武家大名想要不认她这位足利将军,也是理由充足。”

    义银叹道。瓰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总之,我对先代,对足利将军家是问心无愧,将军要走,就随她去吧。”

    高坂昌信见义银一脸寂寥,也是跟着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半晌,义银笑起来。

    “怎么忽然谈起这些糟心的事了,真是坏了好心情啊。

    算了,我也该回去了,许多政务还等着我处理。”

    义银起身要走,高坂昌信跟着站起来,低声说道。

    “圣人,其实还有件事。。”瓰

    义银对远处的武田义信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说,我听着。”

    高坂昌信一脸不好意思,说道。

    “武田殿下前几天有信过来,说是想把岩村城周遭领地进献给您,以为神领,供奉圣人。”

    义银面上一僵,抱住扑过来的武田义信,回头看了眼高坂昌信。

    这是进献神领?这是把锅丢给自己背!

    美浓国面向信浓国的山区重镇岩村城,当地豪族远山家被武田信玄寝反,成了扎在织田信长心口的一根刺。瓰

    这根刺不拔掉,浓尾平原的东面就有一个缺口在。

    显然,武田信玄也知道岩村城对织田家的威胁有多大,但这件事不好谈。

    武田家不能归还岩村城,远山家前脚投靠了武田家,武田家后脚就把岩村城卖了,远山家怎么办?

    武田家可以撤,这些投靠武田家的当地豪族不可能背井离乡去甲信山区啃石头。

    以织田信长的脾气,收回岩村城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把那些背叛者全家杀光光。

    武田信玄如果随便放弃岩村城远山家,名声可就臭了,以后谁还敢随便答应她的寝反,不怕被武田家卖了吗?

    可要是死守岩村城,武田家也没有把握。瓰

    中山道的后勤补给一直是个问题,武田家不可能在岩村城放太多兵力。而岩村城对浓尾平原的重要性,会让织田信长不断投入兵力。

    双方此消彼长,岩村城最后还是保不住的,武田家这脸,迟早还得丢。

    所以,武田信玄干脆把岩村城当做敬神的供奉,送给义银,等于是把这个锅丢给义银背。

    斯波织田两家正在谈判,岩村城问题本来是织田武田两家的问题,义银没准备插手,可武田信玄这一丢锅,义银还真得接下来。

    所有与神道有关的事,义银都必须保持强势,更何况武田信玄出兵岩村城,的确是在斯波织田之战中帮了义银很大一个忙。

    岩村城的事,他推不掉,还得护着,不能让织田信长为所欲为。

    义银叹了一声,捏了捏武田义信的小脸,说道。瓰

    “你母亲呀,真是个狐狸精,一肚子好算计。”

    武田义信撅着嘴,反驳道。

    “母亲,好。”

    义银看向高坂昌信,叹道。

    “你一脸为难干什么,这又不管你的事。写信告诉武田信玄,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这个锅我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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