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下手,目加田纲清也是个狠角儿。想来想去,不能让家臣参与。遂决心带着四名自己的旗本,找豢养的恶党集团去做。

    这近幾连年战乱,多得是没了依靠的野武士。各家招揽的浪人给口饭就肯砍人,也不在乎砍的是谁,目加田家就养着几十个这种恶党。

    目加田城身处商路要道,城下町的收益归了主家,自然要找些其他的来弥补损失,豢养恶党勒索往来商队就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作为地头蛇,哪些商队可以得罪,哪些不能得罪,了然于胸。又掌握着关隘进出的时间,恶党的勒索是手到擒来,稳稳当当。

    事情也不做绝。做太狠把商路断了,不说自己没了长期的进项,主家的城下町收入垮了也要宰了目加田这条傻狗。

    时间一长,大家都形成了默契。商队也是和气生财,能保证这条路不出乱子,让交份子钱就交呗。羊毛出在羊身上,到了京都加在成本里就是了。

    目加田这招还是学自主君六角家。六角家被足利家猛锤的那些年,时不时还要去近江南部的山区打打游击。

    那边是甲贺众的地盘,甲贺五十二家中有二十一家得了六角家的册封,可是把多年老主顾的生意做成了君臣,也是一绝。

    目加田家是六角忠犬,这习性也随了主家。不夸空口,琵琶湖以南的恶党就属她家最狂妄,人家上面真的有人。

    武家的家臣体系结构稳定,但是养着太贵,姬武士出仕最少也是三十贯年俸的价位。仗又打个没完没了,各家皆叫穷苦。

    恶党用起来就舒服了。平时给口饭别饿死,打起仗来拿钱砸,有的是不要命的野武士。

    砍人的业务能力还不见得比家里的姬武士差。就是怕死,打不得逆风仗,势头不对就跑。还有些墙头草两边收钱,阵前反叛,有些武家稀里糊涂就被坑到灭族。

    要不是这两个缺点实在太要命,家臣体系早就被雇佣兵体系替代了。只是价格优势太明显,各家现在也是一半一半都用着。

    目加田纲清这次是抱着绝不失手的信念来做此事。四名旗本是跟随多年的侧近,武艺忠诚有保证。恶党带足了二十人,都是有身手的野武士。

    再找熟悉的山涧埋伏,前后给堵上,瓮中捉鳖不放走一个。对手不过农兵二十三,病妇一个,护卫一名,这事稳了。

    至于斯波义银本人。一个男人顶什么用,到时候别哭着喊着尿了裤头。还想杀之前尝尝滋味,怕恶心。怎么说也是名门斯波的嫡公子,目加田纲清想想都觉得兴奋。

    目加田这里准备妥当,那边义银一行已经走了两天。

    说来也是好笑,出发前愉快如郊游的细川明智两女此时起了警惕。而因为细川藤孝一席话放松下来的义银利益,反而轻松惬意有说有笑。

    再加上因为义银毫不排斥的气度,引得心里少许感激的大谷吉继暗自犹豫,有些不忍这把人当人的贵族少爷遭遇不测。

    这世道就是人吃人,大谷吉继早就看得通透,想得明白。可谁想,在家悟道数载,刚出门就遇上义银这异界人。

    有些东西是带在骨子里的,就算扒了皮,抽了筋,削了骨头,换了个世界重新做人,依然还是和这世界人格格不入。

    义银真的把所有人平等看待,不管你是足利将军,还是路边村妇,都是古代的傻x。

    再加上性别观相反,不依靠女性,独立自主又反过来体恤女人。

    想想男性社会出了个女强人的版本,不但自立自强,还能体会男人的艰难,这种人如何不引人侧目。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遇到对的人,男人也是水做的。

    把这事反过来,就是义银现在的情况。不管是织田信长,前田利家,还是前田利益等等对他熟悉的武家,那真是越看越古怪,还挺吸引人。

    不是大谷吉继活得不通透,实在是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眼看着女儿心似铁的情怀,就快绷不住了。

    这还说说笑笑,忽然前田利益的笑容不见了,猛地抬头看向两侧的山头。

    “主上,不对劲,有杀气。”

    义银脸上一愣,随后严肃下来。

    利益是天生的战将。不说武艺战略,这敏锐的直觉也是她吃饭的家伙。

    来京都一路上,除了果心那次翻了船,从没失手过,由不得义银不信。

    打开洞察模式,朝前方看了两眼,关闭。没反应,也许这种情况不算是系统认定的战场,所以没法显示。

    停下的时间太长了,身后细川明智打马上前。

    “怎么了?”

    “有埋伏。”

    义银将利益的判断斩钉截铁说了,他相信利益。

    “向前就是目加田城,城主目加田纲清是六角家的死忠,有可能就是这里了。再往前就是六角家的核心领地,那里不方便动手。”

    细川藤孝几句话让义银利益紧张起来,大谷吉继低着头,眼睛飘忽不定。

    “什么意思?细川大人之前不是说过,这次出来就是作个使臣,还有人要袭击我们?”

    义银一头雾水,一旁的明智光秀开了口。

    “这里的环境有问题,这开春时节,前面林子里都没有鸟飞的痕迹,路上的商队都不见过来一支。

    再往前就是山涧溪谷,山谷路窄,两边堵上就是插翅难飞。”

    义银看着细川明智两女,问。

    “两位大人一点都不惊讶,难道早就知道了我们要遇袭?”

    细川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看向了大谷吉继。

    “六角家臣团强悍,幕府使臣地位尊贵,如何会派遣一个病妇前来护卫。还有这二十三名农兵,如此懈怠,这不是逼着幕府震怒吗?”

    “小人不知,我只是听命行事。”

    大谷吉继抬起头来,看着细川藤孝。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也是要挨刀的知情者。只有这里的人都死完了,才能掩盖住六角家袭杀使臣的消息,只是她们漏算了一点。我,细川藤孝在此。”

    细川藤孝嘴角带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义银没空看她装逼,脑子里衡量着现在知晓的信息。六角家要杀自己,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但自己决不能坐以待毙。

    “利益,取旗。”

    义银一开口,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气势变了。

    毕竟是战场连斩十一名姬武士的底子,义银对自己的外挂有信心,杀气毕露。

    “大谷吉继,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和你的农兵走吧,前面就是埋伏,你没必要陪我们去送死。”

    义银温和地与大谷吉继说话。这病妹已经够可怜了,他也不想继续坑人家。

    大谷吉继咽了一口唾沫,问。

    “那,斯波大人您呢?”

    “我?我要去前面讨个说法。”

    忽的一声,利益将卷偃的足利白旗挥开,映着义银的俊脸。

    横眉冷目,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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