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看去,聂尘觉得,这人很像另一个人呐。

    他跟德川忠长简直一模一样。

    无论鼻子、嘴巴、脸型,甚至眼珠子,都一般无二,除了样子凶悍以外,两人之间显著的区别就是身高了。

    横人的身高要高一些,比德川忠长要高出一个脑袋,大概到聂尘的鼻尖,这在倭人少年当中,算是极长大的了。

    看看德川忠长,再瞅瞅怒气滔天的横人,聂尘大概率的觉得,这人必是德川家的至亲,说不定跟德川忠长是堂兄弟之类的。

    正当聂尘揣测的时候,大殿里三个倭人的争执总算停止了,崇源院用高分贝的尖利咆哮,压住了横人的蛮横,只见他将大袖一拂,气哼哼的甩着脸走了。

    临走时,还瞪了聂尘一眼,看得聂尘直皱眉头,心想你们吵架没我的事我又没得罪你。

    这人离去,又在院里掀起一阵风浪,似乎打骂了几个下人,下人当然不能像崇源院一样还嘴喝骂,只能忍受,于是凄惨的吃痛声响彻整个院子,他还边走边打,一路上仿佛警报一般到处都是惨叫声。

    听着这声响,崇源院气鼓鼓的,脸上的粉都掉了不少,如果粉底稍微薄一点,聂尘想这时候一定面色青一阵红一阵难看得很了。

    德川忠长向她说了好一阵倭话,方才令崇源院消去几分恼怒,一屁股坐下来生闷气。

    “聂桑见笑了,我大哥家光脾气不好,又是武将出身,惯于军中行事风格,看上去很凶,其实心性不错,跟表面上不一样的。”安慰了母亲,德川忠长又用汉语向聂尘致歉,态度诚恳:“今后你就知道了。”

    聂尘一惊,这才明白横人不是德川忠长的表兄弟,而是一母所生的亲哥哥,德川家光。

    不过,看上去这位兄台对老妈的态度不是很好啊。

    聂尘偷偷看了崇源院一眼,这位贵妇正摸出一面小铜镜在补妆,大团的粉底在她脸上飞舞。

    德川忠长心细如发,苦笑道:“家光兄长其实并非我母亲抚养长大,而是春日局大人养大的,所以……和我们亲近的机会很少,十岁前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又长期住在别处,因此一向都是这态度,聂桑不要见怪。”

    聂尘哪里敢见怪,这些话他听都不想听,帝王家事闻者死翘翘,他非礼勿听,眼鼻观心的低头不语。

    但德川家光临走时虎视眈眈的一瞪却是不能介怀的,必须打听打听原因,于是聂尘答非所问的道:“刚才家光大人好像在瞪我,是否我失礼了?”

    “不是你失礼,而是我失礼了。”德川忠长摇着头叹气:“兄长刚才怪我没有经过他同意,就草率的将你独自引来这里,不符家兄为大的规矩,故而发怒,若非母亲大人揽下这个责任,今日恐怕他还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他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下人们被殴打后的惨叫已经停歇,德川家光大概走远了,于是站起来,无可奈何的道:“家兄要我们立刻过去隔壁,说父亲大人召唤我们,不可耽搁。”

    聂尘赶紧随他起身向外走,走出一段才发现,崇源院没有跟上来,还留在屋子里没动。

    “崇源院大人不一起过去吗?”聂尘大胆的问了一句,德川忠长给人的印象很忠厚,胆子又小,问一句应该不会惹来祸端。

    果然,德川忠长像朋友一样回答道:“兄长说,父亲只要我俩过去,没有唤母亲。”

    他顿一顿,又是一副苦瓜脸:“这也是母亲大人生气的原因。”

    聂尘了然,心道怪不得崇源院发狠补妆,老公都不愿意见自己,再不化妆打扮下就完了。

    两人走过隔墙,来到德川秀忠居住的大殿外,这里纸门打开,有近侍引两人进去。

    吸了福寿膏的德川秀忠满脸红光,一扫被头痛折磨的颓废,左顾右盼、兴致勃勃的正和站在身旁的德川家光说话。

    家光看到弟弟进来,眼神里又是像刀子一样剐过来,看得德川忠长脚步都迟怠了几分。

    聂尘走在他身后,看到征夷大将军的二儿子脚脖子都在抖,身体如捣蒜一般发颤,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同情。

    这儿子当得像孙子一样,怎么对自己的大哥这么害怕呢?

    “父亲,儿臣把聂桑请回来了。”德川忠长振作精神,上前向自己的老爹恭声复命。

    站得近一些的德川家光突然抢步上前,向德川秀忠道:“父亲,聂桑其实早已被请回了二条城,但崇源院和忠长却一直把他留在隔壁别院,若非儿臣过去催促,恐怕这时聂桑还不能过来觐见父亲,请父亲治忠长不敬之罪!”

    “不!儿臣只是想先问清聂桑药材的配方,求个稳妥而已,并无不敬的意思,请父亲明察!”德川忠长大骇,赶紧跪下去叩头。

    “哼!分明狡辩!你跟那几个明国来的家臣厮混久了,也沾染上明国人的狡诈习性。”德川家光大声呵斥道,指着忠长的鼻子道:“我刚才过去催促,你还敢拖延,是不是要让父亲亲自过去,你才会把聂桑带过来?”

    “不不不!忠长绝无此意!”德川忠长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只是伏在地上连连申辩,

    “好了,家光少说两句,忠长也是一片孝心,再说聂桑不是也来了吗?”德川秀忠浑厚的声音中断了两兄弟的吵闹,倭国征夷大将军挥挥手,对两个儿子的内斗不怎么感兴趣,这让德川忠长长长的吐了口气。

    “聂桑,你上前来。”

    聂尘没听懂,还在为进来后德川忠长仿佛罪人一样的表现感到吃惊,站着没动,直到德川忠长翻译后才迈腿向前走了几步,规规矩矩的鞠躬行礼。

    “你的福寿膏,我用了很有效,这药倒是神奇,初初吸食,有些头昏脑涨喉咙发痒,咳嗽不止,但多吸几口后,却又恍如琼液入肚、直达四肢八脉,全身都舒坦,连头都不痛了,整个人现在神清气爽,很有精神,非常不错。”德川秀忠一见聂尘,就面露微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比见了两个儿子还高兴。

    有德川忠长翻译,聂尘很快听懂了,他把双手一合,恭声道:“大将军能服药之后感到舒服,正是此药的绝妙之处,将军高兴,小人就高兴。”

    德川忠长把话原原本本的翻译了,引来德川秀忠哈哈大笑,把手一招:“赏!”

    一个近侍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聂尘跟前,盘子上堆着几块金锭,闪闪发亮的很有吸引力。

    “聂桑,只要你的福寿膏能治好我的病,这样的赏赐都是轻的,你要多多努力啊。”德川秀忠乐呵呵的笑着,盯着聂尘的脸看。

    “多谢将军大人!”聂尘欣喜的又一次下拜,一副趋炎附势的脸嘴暴露无遗:“不过这福寿膏只吸食一次是不够的,将军的头痛病非一日之疾,治疗当然也得徐徐去之,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福寿膏能镇痛,却不能断根,要想永去此病,必须天天吸食才行。”

    “哦,这么麻烦?”德川秀忠眉头皱了皱,抓过身边的扇子在手心里拍来拍去:“不过你说的不错,以前家光和忠长请的那些医生开来许多药方,扬言说服药就可痊愈,却没一个能行,我这病我自己清楚,哪里能轻易治好。”

    德川家光和德川忠长两兄弟一齐跪下,口中称有罪,连连叩头。

    “我不是怪你俩,不用紧张,起来吧。”德川秀忠懒洋洋的说道:“聂桑,你的药很好,如果按你所言,需要每日吸食,那么药量必须大量供应,你的福寿膏有多少?能让我每日足量用的吗?”

    “大将军要用,小人必竭尽全力!”聂尘慷慨道:“不敢隐瞒将军大人,小人已在平户种植了熬制福寿膏的大量原材料,不仅可足量供应大人使用,还能开设药铺医馆,悬壶济世,为日本国民提供福寿膏治病!”

    “哦?真的?”德川秀忠把扇子啪的一拍,大喜过望:“若是如此,聂桑,你可是天照大神派下来的惠比寿之神啊!这样的医馆应该快快开设,让我的国民都享受这等灵药,让日本人都知晓我德川秀忠此项大方的秉性,唔,聂桑,你的医馆可以挂上我德川家的名头。”

    他把扇子朝聂尘的方向一点,大声的说道:“对,一定要挂上我德川家的名头,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正是我德川家给他们带去了登临仙境一般的灵药!”

    德川秀忠一惊一乍的,初初令聂尘有些茫然,等德川忠长高兴的翻译之后,聂尘真的茫然了。

    头脑里一片空白,狂喜在瞬间占据了他的脑子,令他无法做出反应。

    德川秀忠孤疑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下一秒,聂尘“砰”的一声五体投地,全身都倒在榻榻米上,用拜财神的动作拜德川秀忠。

章节目录

第一次当海盗很紧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布书网只为原作者浊酒当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浊酒当歌并收藏第一次当海盗很紧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