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歌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脏不拉几,浑身带着酸臭味的小孩,很怀疑老菜梆子在敷衍自己,这特么的也能拉出去办事?恐怕还没说话就先尿了吧?赵歌说人家是小孩,其实他自己还不满十七岁。

    “你都会啥?”赵歌给小叮当扔了一支烟。

    “我腿脚快。”小叮当回话,不忘了抓起桌边的香烟,放在鼻尖使劲嗅一嗅,没舍得抽,很麻溜的夹在了耳朵上。

    “说来听听,怎么个快法?”

    “整个北川后街没人能跑的过我,我还能翻墙头,二层小楼闭着眼睛也能摸上去,市场楼顶的钢筋梯子,除了我和那个维修工,没人敢爬,每天上上下下跟玩儿一样。还有,我……”

    赵歌听着头皮疼,连忙摆手制止小孩继续说下去,“说说你手里的活儿,做过贼么?”

    小叮当的脸一红,怔怔的望着赵歌,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有什么就说什么,哥要找个手上有活儿的,不是靠耍嘴皮吃白饭的。”

    “在公共汽车上捏过钱包。”小叮当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被抓过没?”

    小叮当点点头,紧接着又马上摇头,“当时夹了一个包,被便衣发现了,他追着我跑,但追不上我,后来我拐进一个小巷里,数钱的时候被另一帮人给堵住了。他们抢我钱,还打我,说让我跟他们干。”

    赵歌听到此处终于来了点精神,他点头示意小叮当继续说下去。

    “后来梆子哥他们路过,把那帮人给打跑了。”

    “梆哥罩着你?”

    “也不是,我们算街坊吧,可能当时他看我可怜。”

    赵歌点点头,知道老菜梆子虽然脾气暴,但心挺善,小叮当的话倒不是虚言。

    “光说不练不行,让哥看看你的本事。”赵歌掐灭了烟头,起身拉开了小屋的门,冲外面喊了一声,“三来一下。”

    正在外面打桌球的谢三闻听,立刻放下球杆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哥,啥事儿?”

    赵歌也不回话,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叠钱和一叠纸,冲着小叮当道,“看清楚啦。”然后将真钱塞进了谢三的左裤兜里,将那叠纸放进了右裤兜里,“你俩并排走一圈,把钱和纸掉个个,不能让他发现,能不能玩儿?”

    小叮当果断摇头。

    “你玩不了?!那特么有啥意思。”赵歌很失望,小孩看着挺机灵,但是光会玩嘴皮,显然不堪大用,于是准备拉门叫老菜梆子进来。

    “你都跟他说明白了,他肯定会留神注意的,根本没办法玩儿。”小叮当很紧张会失去这份差事儿,所以立刻辩解。

    貌似也有道理,赵歌闻言止步,一把拽过小叮当,“那你说说看,怎么才能让哥看到你手上的本事?”

    小叮当怯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淡金色的金属浪声打火机,正是赵歌平时钟爱的物件,刚才还在衣兜里,怎么突然一下就到了小家伙手里?

    有点意思!赵歌笑了,伸手从谢三裤兜里掏出了那叠钱,“梆子说你家里缺钱?”

    小叮当点点头没说话。

    赵歌摆手示意谢三可以出去了,然后拉着小叮当面对面的坐下,“哥给找的这趟活有点危险,弄不好就要折进去,我有一说一,也不想蒙你,但走完这趟活儿,这些都是你的。”

    小叮当看着赵歌手中的钱,眼睛直放光,那厚厚一摞,少说怕有个伍佰块吧?至于赵歌前面的话,他似乎完全给忽略了。

    对于小叮当的眼神,赵歌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清楚这小孩家里为啥缺钱,对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但他做事向来讲究爽利,就算是去黑别人,也要让办事的兄弟知道个仔细,不能稀里糊涂的让人家卖命。

    “我特么再说一遍,你给老子听清楚,这趟活儿要从黄牛手里挖钱,知道啥叫危险不?往轻理说要挨打,往重了说可能要进局子,想仔细了再回答我!”

    小叮当懵了,毕竟只是个少年,如此危险哪有不害怕的,但他最多只想了一分钟便冲赵歌重重的点点头,“这活儿我干。”

    赵歌轻出一口气,当即抽出了十张大团结拍给了小孩,“拿着,算是定金,活儿干完了,剩下的都归你。可有一点要记住,我不喜欢嘴巴不牢靠的。”

    “哥,这定金能多给点不?”小叮当并没拿桌上的钱,而是充满渴望的看着赵歌。

    “草!你跟我讲条件?”赵歌把眼睛一瞪,心里大为不痛快。

    “不是,你不乐意就算了。”小叮当低下了头,飞快的将十张大团结收进了兜里。

    “哥,要是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

    赵歌仔细观察着小叮当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方的一双眼睛,稍稍思量后,又抽出了五张大团结拍在了桌子上,“明天这个时间,到解放路的百乐游戏厅来找我,去吧。”

    小叮当走后没多久,老菜梆子又进来了,“谈的咋样?”

    “还行,手脚上有两下子,就是对钱看的太重。”赵歌掏出香烟递给对方。

    “没办法,爹是个瘫子,娘又是个瞎子,靠给街道糊火柴盒度日,在我们后街是有名的贫困户。”

    赵歌闻听,脸色立马变了,一把将对方手中的香烟给打掉了,恶狠狠的瞪着老菜梆子,“你特么不早说?让老子造孽是吧?这小孩根本不合适。”

    “我有言在先呀,太危险的事儿你要提前知会我一声。”老菜梆子根本不鸟赵歌,“再说了,你俩还不认识呢,我总不能一见面就先把人家里的事儿跟你掰扯吧?”

    老菜梆子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但赵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个要面子的人,那定金给了小孩就不能再要回来,还要重新找人,特么的一百五十块算白扔了。

    “再给老子找人!”赵歌拍着桌子泻火,这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就动手给对方扇两巴掌了,但老菜梆子他打不过。在号子里俩人殴过好几次,每次都没占到便宜,唯一一次挽回面子的,就是反复被打倒后,他反复爬起来跟对方干,最后这股狠劲儿愣是把老菜梆子给弄心虚了,所以俩人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哈哈哈,哈哈。”老菜梆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喘着粗气道,“你那一百五十块就算扶贫啦,哥哥保管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马上晚饭,一起走着?”

    “滚!”

    因为小叮当的原因,报复黄牛的计划被迫推迟,指望老菜梆子再找到合适的人选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赵歌气的也没心思回家,在家不但要看自家老子的眼色,还要和赵复那厮横眉冷对,自从深夜殴过一架之后,他和兄长见面基本不说话。

    所以赵歌成天泡在达强的游戏厅里噌茶喝,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漏了嘴,准备报复黄牛的事儿居然让赵复知道了,简单的事儿变得复杂。

    薛西庆的斤两,老混混们都清楚,所以赵复觉得自家弟弟是在找死,劝不住就打,俩人的凶狠几乎是半斤对八两,差点把自家小院的毛坯房给拆掉,这就是那天夜里许晖听到的动静。

    赵歌盘算着,除了老菜梆子,自己身边兄弟中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不多,谢三、黑牛、良子和谢海青,都不是大嘴巴,黑牛的操行差点,但自己曾再三关照保守秘密,按理说不应该泄露出去,赵歌想的脑袋疼,下定决心,以后兄弟之间玩归玩,闹归闹,但一定要严肃纪律。

    达强不在游戏厅,他的产业在逐步扩大,经常到各个场子转悠,但不妨碍赵歌躺在舒适的软椅上喝茶,这里的人都熟悉他,达强也特别关照过手下人,赵歌来了想干啥干啥,就是伸手拿收银台的钱也不要过问,事后记个帐就行。

    所以,达强的百乐游戏厅比自己家还自由,但赵歌绝不会去拿达强的钱,来了就自顾自的泡壶茶,像个老板一样躺那儿想事情,想烦了也就睡了。

    迷迷糊糊中,收银台的女孩推醒了赵歌,“哥,门口有人找你。”

    赵歌坐起身子,揉揉稀松的睡眼,收银台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小叮当,这小孩今天打扮的爽利了许多,洗的发白的淡蓝色衬衫,带着补丁的米黄色直筒裤,头发也不再是之前见到的乱蓬蓬的鸟窝,梳的油光发亮,往那儿一站,倒是很精神。

    小叮当见到赵歌,连忙紧走几步,“哥,迟了两天,不会耽误你事儿吧?”

    卧槽,赵歌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这老菜梆子话没带到么?明明说好了重新找人,怎么这小孩还是自己找上门了?

    “老菜梆子没跟你说?哥我重新换人了。”

    “别呀,哥。”小叮当发急,连忙又往近处凑了凑,“梆子哥是说过,但我说没问题的,后来家里有点事儿,那天下午就没赶过来,但答应哥的事儿不敢忘了。”

    “卧槽,老梆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你家的情况我知道点儿,让你干这事儿就是造孽,不行不行,换人了。”赵歌直摆手。

    “哥,你听我说,做人要讲究信义,我答应的事儿,而且还收定金了,就必须要说到做到。还有,你是我碰到的除梆子哥以外,最爽气的大哥,我愿意跟着你干。”

    小叮当一番话把赵歌差点说乐了,特么的小屁孩一个,懂个屁的信义,不过这样的想法倒是难得,但真要把这可怜的小家伙当枪使,他有点于心不忍,居然对报复黄牛的计划有了一丝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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