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施琅和麾下护卫招揽,一艘福船靠了过来,郑森告别李明勋,便是上船离开,林河冷冷说道:“大掌柜,如果是我,我会抓了郑森做人质!”

    “当着沈犹龙的面吗?”李明勋问。

    林河赶忙摇头:“当然不是,另外再找机会。大掌柜,郑芝龙虽然有不少儿子,但是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郑森,有他在手,郑芝龙定然会投鼠忌器!”

    李明勋依旧选择摇头,郑森对郑芝龙确实很重要,但是一旦抓了他,就彻底和郑芝龙决裂了,他可不想落得四面环敌的局面,再者说了,郑森身边十几个护卫,那施琅也是有功夫在身,这又是福建地界,以自己麾下的实力,未必能成功。

    “我只是担心郑芝龙会对付我们,仅仅是密告荷兰人,我们也难以招架。”林河愁眉苦脸的说道。

    李明勋却是笑了,说道:“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郑芝龙绝对不会告知荷兰人的。”

    林河满脸诧异:“为什么?”忽然,他想到了李明勋交给郑森的那封信,于是又问:“难道是因为那封信?”

    李明勋微微点头,说:“不错,我在信中把咱们商社的买卖介绍了一下,其中着重于来自奴儿干都司的毛皮和参茸,并将其中的利润夸大了一些,还把这两年做的买卖写的明明白白的。”

    “那有什么用?”林河诧异问道。

    李明勋道:“只要郑芝龙会基本的术算,就会计算出咱们腾龙商社这几年通过参茸、毛皮和生丝的买卖赚了上百万,这可是一大笔钱,那个守财奴肯定以为我都藏在布袋港的城堡里,这么些钱,郑芝龙也会眼红,如果荷兰人知道了,这些银子会落在谁的手上呢?”

    林河恍然明白了过来,郑芝龙贪财是出了名的,肯定不会坐视荷兰人把桃子摘了,而他也暂时不会与荷兰人撕破脸,如此只能让局面僵持下去,在合适的时候来个一石二鸟。

    但是林河也只是,布袋港只是一颗包裹了金箔的炮弹罢了,那座城堡的银库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身为商社账房的林河很清楚腾龙商社的实力,通过各类贸易,李明勋确实赚了上百万两,但这些钱多是流向了船厂、军队和各类产业、实物,几乎全部用于商社实力的扩张。

    白头鹰号从泉州港出发,先是奔向外海,继而南下广东,当陆地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李明勋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船长室,见里屋的门开着,借着缝隙,李明勋看到了睡在床榻上的沈犹龙,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相较于刚上船的时候,他明显是瘦了,凹陷的两腮失去了光泽,正沉沉的睡着。

    沈达春端着药碗走了出来,见到李明勋微微点头,说道:“父亲喝了药,刚刚睡下。”

    李明勋道:“沈大人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如此舟车劳苦,实在是辛苦了。”

    沈达春摆摆手:“父亲倒也不是坐不得船,只是这几日心中烦躁,气血两虚,才这般模样。说起来,还要多谢李兄赠送的老参,补气效果尤为明显,要不然家父还要多受不少罪。”

    说着,沈达春已经坐在了桌前,把药方放在一边,细细研磨药材,李明勋略略看了一眼药方,道:“沈兄,你这方子治标不治本呀。”

    沈达春眼睛里放出一道精光,饶有兴致问道:“是吗,李兄还懂医术?”

    李明勋摇摇头:“我自然是不懂的,只是我觉得沈大人的病根在心里,心病还需心药医呀。”

    “心药?不知李兄说的是什么?”沈达春放下手中器皿,认真问道。

    李明勋拉过一把椅子,道:“沈大人只是有些晕船罢了,若说有病也是病在心中,如今国事艰难,大明风云飘摇,沈大人忠君爱国,却对眼前的局面束手无策,忧愤过度,才有今日之病况啊。”

    “沈大人虽然升任两广总督,握有两省之地,封疆大吏,但于时局来说,却是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大人不在中央,便是满腹经纶也无法影响国朝大略,只能在地方施展抱负,但是这两广位于大明南方,既不可抗东虏,也不能灭流贼,总督高位,也不过是两难境地,终究难挡大厦将倾。”

    沈达春无奈的摇头:“李兄,我只会给人开方子,国朝社稷的方子开不了,哎!你我不过一介白丁,这方子也开不得!”

    “如何开不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某虽然不是明国人,却也是华夏后裔,也知道,如今我汉家百姓在世界各地之地位,全仰仗大明雄踞东方,煌煌国威,外人方不敢轻辱。莫要说大明倒了,便是如这般一蹶不振,海内海外也会多生事端。”

    “好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一语道破天下兴亡之根本,李先生大才情,大气度!”沈犹龙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二人皆是站起,看着沈犹龙披着衣衫站在门口,沈达春连忙扶着他坐下。

    “沈大人谬赞了。”李明勋躬身一礼,连忙解释:“此言并非在下所说,只是感觉微言大义,引为座右铭。”

    见沈犹龙有兴趣,李明勋道:“这是在下江南游商的时候,听昆山顾绛所言。”

    “顾绛,哦,是顾章志的曾孙吧,难怪你识得,顾家此次也参与团练之事。”沈犹龙道。

    李明勋小心的掩饰住了心中的尴尬,那句话是顾炎武所说,其本名顾绛,至于顾家参与团练之事他倒是未曾注意,但细细想来,似乎团练缙绅之中确有昆山顾家。

    “父亲,您身体尚未恢复,还是休息一会吧。”沈达春低声说道。

    沈犹龙却是笑了:“无妨无妨,方才听李先生论为父今日之境地,甚是欣慰,旁人总以为本官升任两广总督,风光无限,却不知道本官有意报效朝廷,却被委任两广,实是有志难伸。李先生是我知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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