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知道,尤长老能一眼看出自己有无凝结出真气。而刚刚在演武场里,他发现那些正在教导弟子的武师们,绝大多数是高级武师。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体内凝结出了真气。

    所以,才疏学浅之类的借口,肯定是不能用了。

    心思一转,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窘迫:“唔,是宁都尉大人告诉在下,藏书阁的管事……差事轻松,一月之中,有大半的时间不用当差。”

    原来是贪玩。尤长老又看了一眼那边稚气未脱的脸——因为面皮又黑又糙的缘故,此子显得老成。但看其身架,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十五六岁正是贪玩的时候。而此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造化,定是鸿云武馆精心栽培的核心弟子。平常,师父管教得严,如今,好不容易脱了师父的管教,玩心大作,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最反感的就是游学。此乃误人子弟之举也。

    罢了,又不是自家的徒弟。他要荒废时日,我管那么多的闲事做甚?想到这里,尤长老收回审视的目光,又问道:“你来我们虎跃堂也有些时日了,平常在藏书阁都做些什么?”

    “当值呀。”沈云肯定不会说主要是在小书库抄录珍本,“整理书目,修补残书,还有巡查书库,保证各书库干干爽爽,不积灰,不起霉。听张管事说,过些时日,天转暖和了,我们还要清理书库,把书卷都搬出来,晒一晒。现在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旁边,张管事听到点了自己的名,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是的呢。我们藏书阁每半年要晒一次书。这是大事情,从来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的。”

    尤长老微微颌首,看向沈云,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沈云,你去过二楼的小书库吗?”

    沈云张口答道:“当值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巡查一次。”

    尤长老本来想问他,有没有偷看过里面的秘籍。见他答得坦荡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说,那里面的心法秘籍,相传只有进入先天境之后,方能合用。以他现在的武学修为,也有如看天书。沈云,黄毛小子尔,乳臭未干,武学修为也仅仅是高级武师。那些心法秘籍,沈小子能看出个毛来!

    如果沈小子是抱着偷秘籍的心思去藏书阁当个小管事的……嘿嘿,小书库里的机关、仙阵,也不是吃素的!

    到时,正好可以抓他一个现形,绑了送到鸿云武馆去讨个说法。

    鸿云武馆的名头窜得太快了,他早就看着不舒服了。

    思及此,他展颜微笑,温声叮嘱道:“小书库里的珍藏,本本都是我虎跃堂的镇堂之宝。你等身为藏书阁的管事,务必要珍爱之,妥善保管之。”

    “是。”沈云与张管事双双抱拳。

    接着,尤长老又问了他们当值等事务。因沈云说看不懂账本,所以,他令张管事负责藏书阁的账目,每个月的月底来威武堂交一次账。

    这是藏书阁里最有油水的活计。张管事如愿以偿,好不容易才按住心里的欢喜,没有在尤长老面前显现出来。

    末了,尤长老又道:“威武院每月初二的下午,会召集管事们开一次例会。按理说,你们俩如今也是威武院的管事,理当过来开会。念在藏书阁人手少,你们俩便免了例会。如有事,你们直接来此向老夫汇报。”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沈云这个鸿云武馆的核心弟子来参加例会。考虑到此举若是传出去,会让人觉得虎跃堂小里小器。所以,他索性连张管事也一道免了例会。

    “是。”沈云喜出望外。

    “行了,你们下去罢。”尤长老挥手。

    沈云与张管事又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出了威武院,张管事长吁一口气,满脸堆笑的对沈云说道:“尤长老是中级武宗,本来就威严得很。他做事又是出了名的严厉。今儿多亏有您带着,小的也跟着胆子变大许多。”

    此话绝不是恭维。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中级武宗接触。一进门,他就感觉尤长老坐在火炕上,跟巍峨高山立于跟前一般,禁不住两腿战战。

    还好沈管事站在他身边,不慌不乱,从容得很。受其感染,他的心,也跟着慢慢的镇定下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尤长老明显对沈管事更兴趣,十句话里,有九句问的是沈管事。他感觉压力大减,不复之前的惶恐。

    即便是这样,刚才在那屋里,他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明明偷瞄到炕桌上的钟漏,他们俩总共才呆了刚好一刻钟,可是,他却感觉那一刻钟象是凝固了一般,真的好长好长……

    出了屋子,他好比是逃出生天。再等出了威武院,他立马觉得天也蓝了,风儿也轻了。就是路边的残雪碴子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惹人爱。

    沈云不以为然的轻笑:“中级武宗也和你我一样,都是人,脸上长着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也是用眼睛看人,用鼻孔出气,用嘴巴说话,有何好怕的?再说,你们坦坦荡荡,又没有偷奸耍滑,做对不住虎跃堂的事。尤长老英明神武,清楚得很,自然也不会为难我们。”

    好吧,后面的话,说得肉麻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暴起。唉,谁叫他身边的这位是虎跃堂里出了名的八卦大王?跟这种人说话,千万要留心喽。因为极有可能你前一刻才跟他说的话,后一刻,便已传得人人尽知。

    这段话再一次刷新了张管事对沈云的认识。他怔了怔,憋出一句话:“对,您……高见!”什么叫做差距?这便是!至此,他在沈云面前,心底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服”字,再也兴不起一丝半点的小心思。

    看着少年黝黑的侧颜,他的眼里尽是艳羡:此子,绝非池中之鱼。将来,定有风云化龙之时。哪是我这样的小泥鳅能攀附得起的?没看到尤长老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吗?罢了,以后,我就将他当祖宗供着,莫挡了他的道才好。

    至此以后,沈云发现,除了交接的时候,张管事很少出现在自己跟前。就是说八卦,也是顺着他的话,专挑他感兴趣的说。他若不爱听,张管事便安静得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行事,素来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知道张管事看中的是藏书阁里的实权,于是,但凡一星半点实权,他都不沾。

    对此,张管事自然是欢喜之极,越发的敬着他。

    而尤长老乐见其成。他本人则是一直冷着沈云,如若有事,只传召张管事。

    如此一来,沈云在藏书阁的日子过得越发的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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