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柱说得声情并茂,不但秀秀别过脸去黯然垂泪,就连过路的路人也不禁纷纷向他们这桌注目。

    “此话可当真?”花语夕忽然转头,目光死死盯着何大柱的眼睛。

    何大柱哽咽着道:“老天在上,只要花大家肯把秀秀还给小人,花大家让小人做什么都愿意。”

    花语夕转向秀秀道:“秀秀,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你是想跟我回京城从此大红大紫日进斗金吃香的喝辣的呢,还是想再相信你老爹一次,和他留在济南过穷日子?”

    “秀秀想和爹在一起。”何秀秀毫不犹豫地走到何大柱身边一齐跪了,恳切地道,“就算日子过得清苦,总也好过骨肉分离。”

    “你既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勉强。”花语夕轻叹一声,从何大柱的手里把十两银子拿了回来,换成二两碎银交到何秀秀手中,喟然道:“你是个好姑娘,回去好好和你爹过日子吧。”

    何大柱露出失而复得般大喜的神色,拜谢道:“多谢花大家!”

    花语夕一摆手道:“先别急着谢我,为了不让我们秀秀再跟着你讨饭,你须应我一件事。”

    何大柱磕头如捣蒜,感激涕零地道:“请花大家示下。”

    花语夕淡淡道:“城西的刘进士正在招长工给他盖房子,出价每天两贯钱,体力活你肯定能干,我已派人和他打过招呼,你下午就直接到他那去吧。”

    何大柱发自肺腑地再磕一个响头,含着泪道:“花大家的恩情小人永不敢忘!”

    这时新做的两碗面送了上来,何大柱端起一碗,几乎是风卷残云地吃个干净,显然也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的目光落在花语夕的身上,似在询问另一碗面是否也是给他的。

    蓝桥见花语夕没说话,刚想把第二碗面推给何大柱,花语夕却按住他的手道:“这碗是我的。”

    原来花语夕虽然吃得慢,此时却也吃完了她的第一碗面。她在蓝桥、何大柱以及何秀秀三人惊异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把第二碗面拿到面前,然后把旁边盘里剩下的牛肉也都拨进碗中,朝蓝桥嫣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奴家还未吃饱哩。”

    蓝桥怔了片刻,也尴尬地笑了笑,对摊主道:“再加一盘花生米。”他一边说一边暗中摸索自己的口袋,盘算着剩下的几枚铜钱还够不够。

    “多谢蓝公子。”花语夕似看不到蓝桥的窘态,见何大柱还木雕般站在原地,瞪他一眼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何大柱刚要说话,就被秀秀扯了扯衣角。他见女儿使劲朝他打眼色,挠挠头道:“小人告退。”他朝花语夕和蓝桥再一示意,拉着秀秀去了。

    花语夕吃了几口面,径自呷了一口茶道:“怎么样蓝公子,现在还想和奴家吵架吗?”

    蓝桥恍然道:“原来花大家一开始便没想过要把秀秀带走,从头到尾都只是想教训何大柱,要他戒赌珍惜亲人而已。”

    “还算没笨到家。”花语夕笑道,“人呀都是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的,不让何大柱体会一下骨肉分离的滋味,他又怎会知道失而复得的来之不易?”

    “授人于鱼不如授之以渔,花大家没留太多银子给他,而是让他凭自己的劳动赚钱,亦可谓是用心良苦。”蓝桥嗟然道,“花大家对一路旁乞儿尚且如此,足见是大善之人,蓝桥佩服。”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花语夕无奈地笑笑,从自己碗里夹出一根葱段放进蓝桥的碗中,“堵不住嘴就替奴家吃点这个,奴家不吃葱。”

    蓝桥看着自己碗中孤零零的一小截青葱,不禁怔了一下,再看花语夕时她已若无其事地挑起下一根面吃。他不想浪费食物,也只得夹起那截葱吃了,一边吃一边含混地问道:“没想到花大家千金之躯,竟也能在路边摊吃得兴起。”

    “公子莫要瞧不起奴家。”花语夕哂道:“奴家在成名以前也是靠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什么苦没吃过?”

    蓝桥碰了个软钉子,暗骂自己多嘴,一时无话,饭桌上只有花语夕独自吃面的声音。他不想冷场,硬着头皮又问道:“早上花大家曾说,找我有事,不知却是何事?”

    花语夕没有立即答他,而是慢条斯理地先把面前的第二碗面吃完,又用绣帕揩了揩嘴角,这才悠悠地道:“敢问蓝公子,觉得风家妹子的女红可还看得上眼?”

    蓝桥被她问得一怔,答道:“从未见过。”

    “这就奇了。”花语夕故作惊讶地道,“蓝公子既未见过风家妹子的女红,贴身携带的香囊又是从何而来?不是风家妹子亲手相赠的吗?”

    听她这么一说,蓝桥忙去摸身上的香囊,果然没有摸到:“可是我那香囊落在了何处,被花大家拾了去?”

    花语夕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道:“前天晚上公子送奴家回房的时候,落在地上了。奴家那时还好一阵歉疚,生怕公子找不到香囊惹风家妹子怪罪。当时夜已深了,奴家又不方便登门奉还,第二天公子又早早带着风家妹子出门去了,直到今晨才回来。”

    蓝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没事,你捡到了就好。”

    花语夕狡黠地一笑道:“那香囊既然不是风家妹子相赠,蓝公子却贴身带着,那么敢问除了风家妹子,是否还有别的姑娘为公子害着相思病呢?”

    蓝桥立时感觉脸上发烧,支吾着道:“这……没有吧……我这凡夫俗子的……哪有那么好的桃花运?”

    “不对吧?”花语夕神秘地一笑道:“若非心悦公子的姑娘相赠,公子这只香囊又是来自何处呢?难不成是蓝公子闲来无事,自己做着玩的?”说到最后,花语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蓝桥感受到她话中的揶揄之意,涨红了脸道:“请花大家莫要再问了。”

    “好啦好啦不打趣你了,一个大男人脸窘得像块红布似的。”花语夕笑道,“今天早上出来得急,香囊没带在身上,蓝公子晚上到奴家的房里取吧。”

    “去……去花大家的房间?”蓝桥诧异地道,“晚上?”

    “明天就是殿下大典的日子了,奴家今日要练到很晚才回去。”花语夕若有深意地看了蓝桥一眼道:“怎么?不敢吗?还是怕风家妹子知道后吃醋?”

    蓝桥想起那日朱清影说他怕老婆,不禁叹道:“花大家若是不怕清誉受损,我倒也没什么。”

    “奴家久居风月,哪还有什么清誉可言?”花语夕不无自嘲的笑了笑道,“蓝公子不是向来以身正影直的正人君子自居吗?区区小事总不至于劳奴家给送到公子房中去吧?”

    话已至此,蓝桥只得拱手道:“如此在下遵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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