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烦你去请李二到书房来。”解缙特意用了“请”字,语气也十分恭敬,足见这位名叫李二的船夫,并不简单。

    青竹去后没多久,伴着一个船夫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那船夫朝解缙一拱手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李二虽穿得平常,却生得气宇轩昂,不但站直身子时比蓝桥还略高一寸,一双眼睛更是神光深蕴,英气内敛。明明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看起来却仿佛只比解缙稍长几岁。

    “阁下是……”蓝桥最先看出这人的身份,忙又看向解缙。

    解缙向李二打了个眼色,李二拍了拍蓝桥的肩膀,淡淡一笑道:“鄙人李祺,蓝公子年不见,生得愈发结实了。”

    李祺,字义兴,开国功臣李善长之长子,洪武九年娶朱元璋长女临安公主,受封驸马都尉,颇受倚重。李祺以剑法著称,名列京城七大高手第二位,与魏国公徐辉祖,以及大内侍卫方如天并称金陵三剑客。

    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长因卷入胡惟庸案满门抄斩,李祺一家因临安公主之故免于一死,却被流放江浦投闲置散。李祺在江浦建弘毅庐,自号弘毅先生,从此只修剑道,不问朝局。

    他的一柄宝剑“相见欢”,是先帝朱元璋在公主出嫁时御赐的嫁妆,同时陪嫁的另一柄宝剑“忆江南”则被公主高挂于弘毅庐正厅的墙上,以为镇宅之宝。

    若非风云榜不涉朝政要员,以李祺在剑法上近三十年的精深造诣,足可以排在左刀甚至已故的徐秋雨之前。

    蓝桥又惊又喜,忙向李祺拱手一礼道:“敢问弘毅先生怎会身在此处?”

    “他是来保护我的。”解缙代李祺答着话,一边请他落座,一边示意翠柏为他奉上香茗,“自打朝廷命我远赴河州,我就知道此事绝不简单,且极可能与肖立给我的这两封密信有关。为求自保,我只能厚着脸皮请弘毅先生出山。”

    “我与解大人的交情已近十年,当时解大人身为先帝驾前最炙手可热的近臣之一,却敢于为家父的案子仗义执言,触先帝逆鳞。后来解大人遭贬回家,也和我保持书信往来,劝我好好经营弘毅庐。”李祺解释道,“如今他遇到危险,我又岂会坐视?”

    朱清影自责地道:“大姑父扮作船夫跟我们一路走了二十多天,我竟然没认出来。”

    李祺微笑着安慰道:“此事是我刻意掩饰,郡主勿要愧疚。”

    唐梨听了众人的对话,也终于明白过来:“所以家师上了解大人的船,其实是听了弘毅先生的劝说?”

    “是我请你们上来的。”李祺道:“慕容掌门年轻时曾游历天下,恰那时我也年轻气盛,便曾与他一决高下。所以当我在武昌码头再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请他上来叙叙旧。”

    唐梨好奇地道:“先生当年与家师较量,谁胜谁负?”

    “我们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不分胜负。”李祺露出缅怀的神色道,“那是我此生最畅快的三天三夜。”

    杜震也探询地道:“我们都没认出李二就是弘毅先生,难道家师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祺笑道:“像你们师父这样的高手,身上都带有独特的真气场,若是以前接触过的人,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要通过气息感应,就能把那个人识别出来。更何况既是我想见他,自不会在他面前刻意伪装。”

    杜震挠着头又道:“先生和家师都谈了些什么?”

    “还能谈什么,求他呗。”李祺眼珠一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就说我孤身一人既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解大人,又得照看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力有不逮,求他带着他的两位徒儿助我一臂之力。”

    蓝桥含笑颔首,会意地一笑道:“先生果然是高人,知道慕容师伯此时最怕别人当他是废人,越是有人求他办事,他越能感觉自己被需要。”

    李祺从容地道:“请华山派师徒上船,本就是互相保护,一举两得的好事。一方面唐女侠和杜帮主能帮我抵挡江湖宵小的阴谋,另一方面慕容掌门也可在解大人的官船上从容休息,不必日夜担心有人明目张胆地追杀。”

    解缙含笑道:“弘毅先生话说得漂亮,只是把本官说成手无缚鸡之力,听来总觉刺耳。”

    朱清影这时也反应过来,不依地嗔道:“谁又是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呢?”

    蓝桥放下心头大石,信心满满地道:“既有弘毅先生在此坐镇,花语夕有难哩。”

    众人对等下应对袭击的细节又密议了片刻,这才从解缙的书房离开。

    蓝桥和白雪音跟着李祺去给慕容英请安,李祺边走边道:“你们在岳阳的事,慕容掌门都告诉我了,听说还遇到小姝了?”

    “是。”蓝桥想起李静姝临走前对他暧昧的言行,心头不禁一热,“现在她想必已回到荆州,先生事了之后,不妨去荆州看看她。”

    李祺摇头道:“她既离家出走决意不想见我,我去看她也是徒生不快。”

    蓝桥问道:“不知她当初为何离家出走?”

    “还不是为了一点家事?当时我和她娘为她寻了一门亲事,她不乐意,跟我吵了一架,第二天就走了。”李祺有些沉痛地道,“说起来,就是你在江浦徐先生处养伤的第二年。”

    白雪音忍不住替李静姝说话道:“我们做女孩子的,谁不希望嫁个自己中意的好夫君,若是父母之命不合心意,真的会很难过的。”

    “这事确实怨我莽撞,没有问清她的心思。”李祺洒然承认了自己的过处,又哭笑不得地对白雪音道:“可是你们女孩子的心事也太难猜了,她自己不肯说,我又怎么知道她中意谁?”

    白雪音瞥了蓝桥一眼,故意拖长了声音道:“该不会她心里其实念着我师兄,所以才对前辈寻的亲事感到不满?”

    “哦?”李祺得到提醒,讶异地看了眼蓝桥,问道:“你们当时在徐先生的药庐,有没有……”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蓝桥臊得老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当时她连正眼都没怎么看过我,断不是前辈想的那样。”

    “是么……”李祺轻叹一声,悠悠地道,“其实她若真对你有意,倒也是件好事。我看你人品端正,日后必大有作为,小姝跟着你我也放心。”

    蓝桥忙道:“可我早已和菱儿定下亲事了。”

    “我知道,是有点可惜。”李祺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小姝和风家那丫头自幼便是挚友,或许她们能容下彼此也说不定。”

    李祺说着推开慕容英舱房的门,引蓝桥和白雪音给慕容英请安。

    慕容英的伤势已大有好转,面色红润的招呼两个师侄到床前叙话。

    二人想着即将展开的大战,忙把计划给慕容英说了,然后携手离开舱房,为大战做最后准备。

    走到船尾,白雪音轻声对蓝桥道:“等下动起手来,还请师兄让我去对付花语夕。”

    蓝桥奇道:“这是为何?”

    “师兄对美貌的姑娘总是容易心软,此事既关系重大,还是由我出手更稳妥些。”白雪音有些担心地道:“这妖女诡计多端,我怕师兄会着了她的道。”

    “师兄想生擒妖女换回风姐姐,这可不比寻常的比武争胜。”白雪音不给蓝桥解释的机会,又接着道:“对花语夕这样娇滴滴的美女,情急之下我敢扭断她的手脚,师兄敢吗?”

    蓝桥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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