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李祺、朱清影等一行人经汉水至汉中,与华山派师徒分别后又穿越重山至天水,沿渭水至陇西,再走洮水北上,抵达河州已是当年的十一月。

    期间花语夕并不死心,煽动沿途的地方帮派频频与他们作对,试图截杀解缙并夺回他手上掌握的两封信件。从汉水盟到汉中武馆,再到后来三秦会、关中会、关西帮,天水门,陇西剑派,花语夕借助地方势力先后次对解缙的队伍发动袭击。

    蓝桥和白雪音虽未能再次生擒花语夕,却也总算同李祺朱清影一起,保得解缙一行人的平安。

    解缙抵达河州后,自有当地官兵保护。他把两封密信交给李祺,请他返回京城,观察形势,并找机会查出刘璟的幕后主使,曝光二七会的卖国罪行。

    他本想劝朱清影随李祺一齐南归,朱清影却坚持不走,说愿与解缙相伴边关,既可防他遭小人暗算,也可日夜聆听他的教诲。

    蓝桥和白雪音趁机告辞。

    他们随解缙一路西行,除了保护解缙,更重要也想再擒获花语夕,并用她交换风夜菱。

    然而花语夕自从第一次被擒后,行事就变得异常小心谨慎,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她第一次被擒时说的有关飞鸽传书处决风夜菱的话,是她为了自保而临时编造的谎言。

    既然河州已经无事,白雪音便提议尽快东返,也好早日重回楚水城,救出风夜菱。

    “咱们从杨村到河州,一路走了将近四个月,就算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两天。这几个月精神紧张,连个完整觉都没怎么睡过,现在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蓝桥笑着道:“咱们不妨在此地游玩几日再上路。”

    于是两人在当地仅有的一家客栈住下,第二日蓝桥问明掌柜,说河州北郊有一处温泉,虽然人迹罕至,好在风景如画,堪称本地难得的好去处。

    蓝桥于是敲开白雪音的房门道:“艰苦了几千里路,也该好好泡个澡,搓搓这一身老泥了。”

    “师兄这话说的,可真像个文化人。”白雪音忍俊不禁地道,“要不要叫上解大人还有郡主他们一起?也可以热闹些。”

    “解大人初到河州,必然公务繁忙。”蓝桥摇头道,“咱们自己去就好,也省得给别人添麻烦。”

    白雪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这一日河州初雪,鹅毛大的雪片丢棉扯絮般从天而降,把整个县城染成纯净无瑕的银白色。

    大人们畏寒不肯外出,孩子们却异常兴奋。他们打雪仗,堆雪人,一张张小脸被冻得发红,仍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任妇女们如何相劝,仍是不肯回家。

    白雪音最喜欢雪,摊开掌心接住一朵雪花,然后静静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恬淡地道:“师兄,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蓝桥看看远处跑来跑去的一群小孩,听着他们被雪净化过的喧闹声,洒然一笑道:“这里民风淳朴,又远离政治斗争的漩涡,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上次在山寨,师兄说已萌生退隐之心,不如等救出了风姐姐,你们就搬到这来住吧?”白雪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也喜欢这个县城,有空会常来看你们的。”

    雾灵汤泉位于河州北郊的一座小山脚下,简陋的几间竹舍,用竹篱笆围出几个小院。院里热气腾空,与天上风雪混融成白茫茫的一片。

    这里的掌柜是个年逾六旬白发稀疏的老者,他见蓝桥和白雪音相携而至,慈祥地笑道:“两位客官请进。”

    蓝桥为白雪音拍去披风上的积雪,拉着她进屋道:“今天好大的雪。”

    白雪音回头看看来时留下的脚印道:“幸亏咱们今天没急着回去,否则雪地难行,咱们恐怕要被困在路上。”

    掌柜觑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道:“你们是小两口吧?这雪天虽然冷,泡汤却再合适不过了,跟我来。”他不给两人机会解释说不是夫妻,径直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向北而开的小院道:“今天没什么客人,二位客官就用这口汤吧。”

    小院由竹篱笆包围起来,只在西北方向留下一个缺口,供人饱览远方的原野山色。院中一口六尺宽的汤池,温泉中独有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掌柜得意地道:“不是我自夸,我家的汤泉最是能滋润肌肤,这位夫人生得天仙似的,肯定再受用不过。”他若有深意地拍了拍蓝桥的肩膀,然后悠然踱步去了。

    “这……”蓝桥看了眼正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汤池,瞥了白雪音一眼,自嘲地笑道:“嘿,不知怎么,我忽然有点害羞。也或许是这水汽太热,我这心跳得好快。”

    白雪音“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哎呦,这可真少见,莫非本姑娘的魅力太大,让公子难以自持了?”她边说边走到篱笆小院的一角,拉起帘幕,换上浴袍。

    “少臭美了。”蓝桥说着也脱下外衣,只剩下一条短裤地泡进泉里,舒服地长叹一声。

    白雪音换好浴袍,又裹了条大毛巾,面对着蓝桥也坐进池水里,嫣然一笑道:“好啦,现在师兄可以开始搓泥了。反正泥潭子我也陪你泡过,不差你搓下来的这一点。”

    蓝桥被白雪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看院外的景色。

    其时雪越下越大,视线远处的已是一片苍茫。雪粉落在山坡上,落在松林间,落在奇石顶,落在竹篱前,形成一个银装素裹的梦幻世界。

    蓝桥忽然有感而发道:“雪音,雪音,落雪到底有什么声音呢?是积雪压弯了树枝的声音,是松鼠托着松果在雪地上跑的声音,还是雪粉被风吹打在竹篱笆上的声音呢?”

    白雪音轻声道:“雪落本无声,师兄心里想的是什么,听到的便是什么声音。”

    蓝桥隐隐把握到她话里的禅机,油然道:“如此风雪佳人,当浮一大白。”

    汤池的正中有一方小石桌,蓝桥买了壶酒,与白雪音披雪对酌,没过多久,两人便已微醺。

    蓝桥看着白雪音分红的玉颊,迷离的醉眼,靠着池壁长长舒了口气,轻声吟道:“飞雪连天酒流觞,关山万里赴他乡。极目边城西北望,欲问佳人在何方。”

    “师兄又想风姐姐了吧?”白雪音手托香腮,喃喃地道,“可风姐姐在东南,西北望怎可能找得到呢?”

    蓝桥没有答她,自顾自地又道:“佳人恰似庐州月,素衣白裙剑无双。佳人又似渔家妹,济南城外竹篙长。天莲峰上煮清雪,携手共渡百里荒。前世修得今生报,仙子如卿伴身旁。”

    白雪音娇躯一颤,此时才晓得蓝桥是在说自己。她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垂下脸怯声道:“师兄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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