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音见李静姝衣着光鲜,反观自己则是舟车劳顿。此时被她一提醒,又想起蓝桥曾坦白喜欢过李静姝的事,顿觉自惭形秽,有点难过地道:“师兄,你先陪李小姐说话吧,我到那边买个烧饼吃。”

    说着她赌气似的把李静姝给她的那颗糖塞到蓝桥手里,转身刚想走开,却被蓝桥一把抓住。

    “你干嘛去。”蓝桥凝视着她道。

    白雪音斜睨了一眼李静姝,压低了声音道:“给你们创造机会呀。”

    “别闹,你要是真饿了,我去给你买。”蓝桥说到这里,忽然凑近白雪音的耳朵道:“我和她早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对我来说,没有谁比谁更重要。”

    李静姝看着两人说悄悄话,莞尔道:“你们既然到了江浦,不如由我做个小东道,尽一尽地主之谊,也好过你们在路边买饼子果腹。”

    蓝桥再次看向白雪音。

    白雪音微一点头道:“如此便有劳李小姐了。”

    李静姝见白雪音坚持不肯改口,仍叫她“李小姐”,无奈地一笑道:“跟我来吧。”

    码头不远处就是一大片色彩鲜艳的花田,沿着天茶山的山势起起伏伏,绵延足有数里。此刻正值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斜斜地倾洒下来,照在花瓣被雾气沾染的水珠上,璀璨生辉。

    李静姝走在穿越花田的小路上,伸手指向花田外天茶山的山坡,不无得意地道:“那便是我家的茶园,正宗的江浦茶,得天独厚,独一无二。就连宫里的皇上皇后,也都惦记这一口仙饮呢。”

    蓝桥纵目望去,但见半山腰的云雾掩映之间,是一片质朴而不失古韵的茶园。园中的茶田苍翠欲滴,与其下五彩缤纷的花田,以及其上湛蓝通透的天空交相辉映,形成一幅令人陶醉的唯美画卷。

    山坡上的阳光受云雾遮挡,只能隐约看到数十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茶农在茶田间移动,或是在修剪繁茂的茶枝,或是给茶丛浇灌肥料,亦或是采摘茶丛中足够成熟的茶叶,每个人都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既足够熟稔干练,又显得从容不迫,悠然间仿佛与世隔绝,成为这美好画卷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时有些不知名的鸟儿低掠而过,触碰一下茶丛的枝丫,欢快地鸣叫一声,又展翅飞向碧蓝的天际。天茶山的上清澈山泉被一条低矮的石渠巧妙地引进茶园,灌溉茶田后又分流而下,滋润山脚下连绵成片的花田。

    山野的清香融合着花香,让蓝桥说不出的受用。他伸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道:“天蓝山绿,鸟语花香,这地方真是堪比仙境了。”他拍了拍跟在身边的白雪音,笑问道:“香不香?”

    白雪音似是心事重重,被蓝桥这一拍吓到,娇躯一颤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香,真香。”

    李静姝漂泊数年终于回家,也沉浸在这故乡午后的动人感受之中,她在前领路,不时往左边闻闻,右边嗅嗅,如一只徜徉在花海中的欢快小鸟。

    走过花田,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青葱的稻田。时值春耕,稻田中插着整齐的秧苗,男人们卷起裤腿,在田里弯着腰忙碌着。

    一头大水牛站在田埂边休息,牛背上一个小童用脆生生的童音朗声唱道:

    弘毅庐前江浦茶,青山脚下十里花。

    遥望千古金陵地,一宵春雨吐新芽。

    弯如秋月眼含笑,碧似滴翠润无瑕。

    纤纤素手擢娇叶,片片生自帝王家。

    蓝桥听了笑道:“我听菱儿提起过,说江浦茶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这次来怎都要尝上一尝。”

    李静姝转过身,背着手倒退而行,同时轻松地道:“包君满意。”

    眼见她一脚即将踏进水坑,蓝桥忙道:“小心。”他见话音太迟,李静姝的脚已将落下,忙探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肢。

    “桥哥哥,你……”李静姝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近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羞得耳朵尖都红了,咬着唇垂下头去。

    白雪音看不过去地道:“我师兄是怕你一脚踩坑里弄脏了新衣。”

    李静姝回头一看,这才知道自己差点踩进水坑,忙挣脱蓝桥的手臂,重新站直身子道:“实在不好意思。”

    白雪音哼了一声道:“看路。”

    一行人回到李祺弘毅庐的门口,李静姝敲门道:“爹,娘,我回来了。”

    李祺的声音传出来道:“不是和你说过,回自己家不用敲门吗?”

    李静姝又道:“刚才我在外面闲晃,碰到两个客人,想请他们进来坐坐。”

    “哦?有客人?”李祺边说边踱步至门口,随口问道:“谁呀?”

    “一位是定远伯的大公子,一位是天莲宗的白女侠,都是爹的老相识了。”李静姝笑道,“快让我们进来,晚上我要亲自下厨招待他们。”

    李祺准备开门的手停在空中,默然半晌,道:“蓝大公子,白女侠,弊宅逼仄,不便待客,恐招待不周,二位请回吧。”

    “爹!”李静姝不满地道,“您怎么这个样子?他们不是和您有同舟共济的情分吗?总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吧。”

    李祺轻叹一声,又道:“蓝公子,白女侠,欢迎你们来到江浦,只是弊宅实在疏于打扫,不便招待贵客。”

    话说到这个份上,蓝桥自然明白李祺的逐客之意,隔着门板遥一拱手道:“蓝桥请弘毅先生安,既然不便相见,那我和弊师妹这便告辞了。”说罢他洒然一掸袍袖,转身便走。

    白雪音也一拱手,赶忙跟上。

    李静姝跺着脚道:“爹,您也太失礼了,即便是个陌生人来,也不该说这种话啊。”

    “若真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早让他们进来了。”李祺淡淡地道,“偏是他们,决不能进。”

    “哼,最讨厌爹了!”李静姝再嗔一声,小跑着追上蓝桥和白雪音,一个劲地抱歉道:“桥哥哥,雪妹妹,真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我爹这发的是什么脾气。”

    见蓝桥不答话,只自顾自地往前走,李静姝又道:“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

    “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吧。”蓝桥苦笑道:“你也不必跟着了,回家去吧。”

    “我偏不。”李静姝倔强地道,“说好要尽地主之谊的,要是这样就算了,我以后见你都抬不起头来了。”

    白雪音沉声道:“可你爹摆明了不想见我们,他若知道你还陪着我们,应该也不会开心吧。”

    李静姝无奈地道:“唉,我爹平时脾气很好的,这一点你们应该也知道,今天真不知是怎么了。”

    “我能猜到一些。”蓝桥说着停下脚步,喟然道,“当初在解大人的船上,我们与弘毅先生合作无间,现在他却连面也不肯见,这不是情分变了,是形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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