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凌羽飞喂李珠儿服下汤药,花语夕则以银针刺入李珠儿周身大穴,以真气引导药力在经脉间行走,为李珠儿护稳胎儿。

    蓝桥盘膝坐在花语夕的身后,双掌按在她的背,以浑厚的内力助花语夕运功。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近三个时辰,待终于功行圆满,花语夕长舒了一口气,边用手背揩着额的热汗,边露出满意欢悦的神色道:“好哩,一切顺利。”

    凌羽飞放下几乎悬了整夜的心,马为花语夕递浸过凉水的毛巾,笑道:“花大家快擦擦汗,怀远兄也辛苦了。”

    花语夕似已疲惫至极,好容易才重新站起来道:“胎儿已被护住,接下来凌公子只要按我的另一幅方子抓药,按时给她服下,最多三个月,我想她就可以醒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可以注意观察她的眼睛,虽然暂时还不会睁开,但如果几十天后,她有在眼皮下转动眼珠的迹象,说明就距苏醒不远了。”

    “太好了,真是要多谢花大家。”凌羽飞喜形于色,一揖到地道,“以后若有什么小弟能帮忙的,请花大家尽管吩咐。”

    蓝桥轻声道:“累了吧?快先去休息,现在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好好睡一觉。”

    “不。”花语夕摇了摇头道,“外面月色很美,我想看看。”

    蓝桥无奈,只得跟着她出门,随她在一片稀疏的草坪席地坐下。

    二人一齐看向壮美的夜空,明月和繁星在一瞬间将他们的视野扩展到地平线的尽头,亦把他们的心情洗涤干净。

    凌晨的空气透着微凉,花语夕坐了还不到一刻钟,当她的热汗被风吹干,就不自觉地打起寒战来。

    蓝桥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玉人的颤抖,把自己身的大氅为她披道:“小心别着凉了。”

    花语夕感受到大氅内传来的温度,心头一热道:“公子折煞奴婢了,其实我可不是娇柔易碎的花朵。我因在楚水城受过各种极端条件的训练,对各种环境都很容易适应,皮实着呢。”

    她说归说,还是悄悄把头倚靠在蓝桥的肩,嘴角洋溢出浅浅的笑意。

    蓝桥见她时而充大要强,时而又小鸟依人,不禁哑然失笑:“你说对各种环境都很易适应,包不包括打雷?”

    花语夕娇躯一震,仿佛犹有余悸地道:“公子真是厉害,一下就抓到奴家的痛处。不错,奴家的确很怕听到雷声,因为那就像是做了坏事,遭到天谴一样。”

    “那你以后就多积德行善,别再惹老天爷生气了。”蓝桥含笑道,“没有亏心事,打雷也劈不到你。”

    “公子还笑人家。”花语夕嘟起嘴嗔道,“那天在济南,要不是公子狡猾地借南平郡主的房间脱身,又恰逢天降大雨雷电交加,早就是奴家的阶下囚了。”

    蓝桥回想起当时逃出卧龙客栈的情景,恍然原来花语夕是因为害怕打雷,才没有追自己:“其实无论多厉害的人,都有各自的弱点,谁也别嘲笑别人。”

    花语夕半睁着慵懒的眼道:“那公子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蓝桥嘿嘿一笑道:“我呀,我就是太容易心软了。当初在庐州,若非见你挤出两滴鳄鱼泪,不忍揭开你的面纱了,到济南时怎会再被你骗?”

    花语夕幽幽地道:“公子还真是记仇呢,奴家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原谅呢?”

    蓝桥正想着要怎么逗她,花语夕忽然惊喜地道:“公子快看,有流星。”

    抬头一看,果见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虽转瞬即逝,但那一瞬间绚丽的光华,仍让人心驰神往。

    “今夜要是能再看到一颗流星,我就原谅你。”蓝桥随口道。

    “公子说真的?”花语夕将信将疑地道,“可不许骗人喔。”

    “骗你干嘛?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那咱们等着瞧。”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蓝桥仰望星空,回想着和花语夕间发生的一切,不由感慨造化弄人。自己本是她欲除之后快的大敌,没想到如今竟又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这充满神秘色彩的妖女,究竟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身世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桥的眼角忽然一跳,就见又一颗流星斜斜地划过夜空。他想叫花语夕看,却发现后者早已枕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他的内心一阵触动,不自觉地使身子僵住,即使已经腰背发酸,也不想因为改变姿势扰醒了她。

    “怀远若真对她有意思,不如找个机会告诉她,她一定很开心。”凌羽飞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她对你的情意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不会还装傻吧?”

    “这事哪有这么简单?”蓝桥苦笑道:“我已娶了菱儿为妻,怎还能接受她呢?而且我总觉得她身还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这些秘密就像一道帘子般隔在我们之间,让我看不真切。”

    凌羽飞无奈地道:“你们之间的事,我没资格评判,不过无论她以前经历过什么,仇恨也好冤屈也罢,总要给她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我的师门凌音阁,可以说就是被她一手整垮的,但现在我已对她恨不起来,希望你也能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

    “子翼兄就别操心我了。”蓝桥瞥看了眼倚在肩的花语夕,叹道:“你今后有又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凌羽飞低声道,“自珠儿出事,我争强好胜之心锐减,自认为以前通过苦修追求的剑道极致,也比不过世俗的真情真爱。我现在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好好陪她过日子。”

    蓝桥喟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又岂有真正的隐居之地?”

    凌羽飞愕然道:“怀远此话何意?”

    “现在边城箭已和子翼兄势不两立,一旦二七会最终得势,他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子翼兄。唯一的出路,只有剿灭二七会,让天下重归正道,使天下无处不是乐土。”

    “你想让我襄助燕王?”

    蓝桥沉声道:“子翼兄身手不凡,擅长独来独往,在同辈人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再加小灰为助,我简直想象不到有谁可以比子翼兄更能胜任斥候的角色。”

    见凌羽飞沉吟不决,蓝桥又接着道:“子翼兄习剑多年,虽然眼下碰到珠儿的事,心底必然还藏着想一展身手的武者抱负。斥候在敌后的险境中穿梭,子翼兄一人一剑一鸟,正可以心无旁骛地一展所学,珠儿姑娘也能在北平得到更好的照顾,岂非一举两得?”

    “可这么长的时间,我一直为了珠儿的病而奔波,剑法怕是早搁下了。”凌羽飞仍显得犹豫,“心中有了牵绊,就不再是个卓越的剑客。”

    “相信我,真正的剑道极致,绝非出于绝情寡义,而是出于爱。”蓝桥的目光回望向天边的明月,“而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活成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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