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台东舍,守在外院的施妙儿告诉众人,本雅莉和陈玉衡都出了门,前者是街卖艺,后者则没说去什么地方。

    风夜菱叫来夏霜,吩咐她整理收拾衣物行李:“半个时辰后出发。”

    夏霜一惊道:“去哪?”

    “昌平,你和我一起去。”风夜菱毫不停留地走进垂花门,淡淡地道:“大王在昌平给琅琊军选了新的营地,我得去处理相关的移驻适宜。”

    她在回家路并未提及此事,蓝桥听了也是一怔:“你真要走?”

    “当然,大军移驻不是小事,我怎也要过去看看。”风夜菱一边说,已自行取出了衣箱。

    见夏霜忙前忙后地开始收拾,蓝桥无奈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眼看过年了,他们离家在外肯定不好过,我总不能扔下他们不管,独自在城里享乐。”风夜菱想了想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五,我去五天,二十九日晚回来。”

    夏霜动作麻利,很快打点好行装,又到街口叫了辆车,告诉风夜菱随时可以动身。

    风夜菱和蓝桥道了别,拎起几样随身物品抬脚便走,从提出离家到马车远去,自始至终没看过花语夕一眼,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她虽然站在蓝桥身旁的不远处,却根本不曾存在一样。

    花语夕莞尔一笑,摇着头道:“这小夜,事都干出来了,嘴却仍要逞强。”

    蓝桥一头雾水道:“她干了什么事?”

    “没什么……”花语夕抿嘴笑着,正想说去西舍看看小弯,东舍的大门再次被人擂响。

    “蓝桥哥!蓝枫哥!”门外传来朱清筱的叫声,“快开门!”

    值门的是大海,一听是朱清筱,便笑着拉开了门。

    但见朱清筱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外,各式大小的包裹和木箱差不多堆满了整条巷子,让过往的其他行人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你这是……”蓝桥讶然道。

    朱清筱憨憨地一笑道:“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搬到蓝桥哥家里来住。”

    蓝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堆了一地的行李:“所以你一大早就把东西全搬来了?”

    “不欢迎吗?”朱清筱撅起小嘴,旋又嘻嘻一笑:“人家从天不亮就开始收拾哩,反正蓝桥哥家里地方大,再多也放得下嘛。”

    这时花语夕也迎出来道:“小郡主要不到西舍去住,二进的正房还空着呢。”

    “才不要,我住二进,你自己住三进? 难道我还低你一等吗?”朱清筱大嗔道,“蓝桥哥的后罩房不是还没人住嘛,我就搬去那里? 地方大也宽敞。”

    花语夕好意提醒道:“后罩房靠北,冬天偏冷,小郡主不如还是……”

    “我多烧点柴炭便是了。”朱清筱瞪了花语夕一眼,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一笑道:“花大家该不是嫌我碍事? 怕我影响你勾引蓝桥哥吧?”

    蓝桥听她越说越离谱,笑骂道:“小屁孩懂什么?别在门口戳着了? 还不快进去。”

    “人家才不小呢。”朱清筱嘟囔一句? 不服气地挺了挺胸,昂首走进门内。

    大海叫来大江、大河和大湖? 四个人一起帮朱清筱搬东西,仍搬了近半个时辰才收拾妥当。

    在此期间? 为免碍着四人干活? 蓝桥随花语夕来到她的西舍,本想去西厢房看一眼小弯? 小弯却人去屋空,显然是帮他们跑生意去了。

    鹿氏姐妹负责西舍的日常打扫? 见二人来,忙把他们让进正房? 鹿雪柔奉香茗? 鹿冰柔则往炉中加炭? 把火烧得更旺。

    “公子接下来这几天,有什么计划?”花语夕拿起一只茶碗,掀开碗盖先吹了吹,然后才递给蓝桥,笑着打趣他道:“小夜出城去了,公子会不会觉得寂寞?”

    蓝桥接过茶碗,轻啜了一口叹道:“眼看要过年了,不少怀柔营的战士却葬身沙场,永远等不到新年的来临。虽说打仗难免死人,但我身为主将,仍然感到心痛。未来这些天我打算亲自登门,慰问在北平居庸关一战中牺牲烈士的家属。”

    花语夕点头道:“我早知公子心慈,阵亡战士的名单也已为公子备好。”

    说着她起身去屏风后转了一圈,取回几张香笺:“从咱们带兵打的第一仗算起,怀柔营总计阵亡者七百三十八人,其中三百三十二人为北平本地人士,其余四百零六人来自周围府县。在北平的这三百多人中,有六十一人为家中唯一男丁。他们死后,留下无依无靠的父母和姐妹,家里断了香火,其中悲苦自是不言而喻。公子若要慰问,不妨先从这六十一户人家开始。”

    蓝桥听花语夕说得备细,又见那几张笺纸详细记录了阵亡将士的名字和地址,奇道:“这你都什么时候总结的?”

    花语夕坦然道:“昨晚写的,反正煮粥也是闲着。”

    蓝桥讶然道:“咱们追袭鬼力赤,前后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你不信?”花语夕莞尔一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都在这里了,分毫不差。”

    蓝桥知她记性极佳,便道:“你愿陪我去吗?我打算从下午开始,每天去个五到十家吧,午先到街买点慰问品。”

    花语夕抱歉地道:“公子吩咐,奴家岂有不愿的道理?只是奴家下午还要去给冷叔叔扎针,恐怕只能陪公子到买完东西。”

    蓝桥不无遗憾地道:“唉,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公子要是喜欢有奴家陪着,那咱们就早点动身,也好多一点时间。”花语夕嫣然一笑道,“让大鹿小鹿陪公子说话吧,奴家先去更衣。”

    说罢她眨了眨眼,挟着一阵香风翩然而去。

    “大鹿小鹿?她平时都这么称呼你们?”蓝桥哑然失笑,对侍立在旁的鹿氏二女道。

    二女相较而言,姐姐鹿雪柔偏腼腆,妹妹鹿冰柔则更胆大,就听鹿冰柔爽直地答道:“大鹿小鹿好区分嘛,花姐有时还自己念叨,说大笨鱼怎么怎么样,不知是说公子呢,还是另有其人?”

    蓝桥一阵语塞,既不愿挑明“大笨鱼”就是指自己,也不能说花语夕还想着别人,强撑着咳嗽一声道:“她还说什么了?”

    姐姐鹿雪柔掩嘴娇笑,显然对蓝桥目下的窘态深感有趣,鹿冰柔却似恍然不知,接着道:“花姐还说啊,她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脑袋简直是榆木长的。”

    蓝桥见她们也敢嘲笑自己,哼了一声道:“你们最好感谢我生着榆木脑袋,否则当初在项府,我早点了你们姐妹一起侍寝,反正项兄也发话了,不享受白不享受。”

    姐妹俩对视一眼,脸都是一红,鹿冰柔跺了跺脚刚要说话,就听花语夕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公子,可否请你进来一下,帮奴家看看这簪子戴得是否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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