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隆隆,声震四野。

    自鸦巢迁入北港。横海大营,龙盘虎踞。一改先前,捉襟见肘,逼仄不堪。如前所言,自四十里明渠环绕。左右渠口,皆可通行,万石大缸。

    南港水道,多为官用。

    楼桑白湖行营,今多用于操练新军。且距西林军校亦近,可用于磨砺匪气。令行禁止,知耻后勇。

    “拜见主公。”黄盖营门立定,抱拳请命。

    “前行。”蓟王隔窗传命。

    “喏!”横海诸校,气势如虹。

    驰道两侧,精卒列队。赤鹿焰角、三足踆乌。璀璨旌旗,火云延烧。昏沉天幕,骤显光亮。车驾鱼贯驶入,耗时颇多。任凭滚滚车轮,铁蹄如风。两侧健儿,岿然不动。宛如石筑。军纪严明,训练有素。

    “拜见王上。”诸国主台下恭迎。

    蓟王先行下车。与东瀛、北天竺诸国主,把臂同行。百官依次下车。唯有二宫太皇,三王太后,并蓟王三后,车驾登台。从容坐定。

    待蓟王携诸国主,健步登台。再行大礼叩拜。

    台上北侧,居中高阶。建十二重九采华盖。为二宫太皇所居。中阶为九重七采华盖,为三王太后遮阴。下阶为七重五采华盖,乃蓟王携三后所居。左右顺延,各起七重五采华盖,诸国主与蓟王并坐。

    平台两侧,各起帷幄,乃百官列席。亦置上、中上、中、中下、下五阶。百官上阶,居蓟王阶下。依次顺下。

    南面南港,上下无遮,一片开阔。

    平台居中设坛,再下一阶。乃为取火之用。

    故高台,共计九阶。太皇居九、太后居八、蓟王居七。

    四周陈列,编钟鼓乐。居中起舞,正是乐府四大名姬。

    “闻,王上尚未及冠,四女已至楼桑。”董太皇眸中别有深意:“二十余载,至今未嫁。何也?”

    窦太皇柔声答曰:“闻绾贵妃,曾赠以合浦明珠。既怀明珠,又岂能暗投。”

    “妹言是也。”董太皇不禁慨叹:“三季春闱,海内摇动。名门贵女,齐来北投。争为女官,已是登天之难。况入王之后宫乎。”

    “未尝不可。”窦太皇吐字柔然。

    “何以知之?”董太皇必有此问。

    窦太皇答曰:“王上娶长姐可知也。”

    董太皇信服:“难得长情之主。”

    二十载,伴君身侧。料想,必得善果。

    俯瞰,南港水道,龙舟入场,近水楼台,万人空巷。虽密布铅云,难掩大国气象。

    距日中,尚有时辰。见蓟王携诸国主,谈笑风生。百官亦渐心安。正襟危坐,静待天时。

    蓟国无太史令。光禄大夫,四方馆长朱建平,势必万众瞩目。身旁同为光禄大夫者,难免耳语相问。朱建平,却不言不语,雷打不动。

    国令黄承彦,必为国老盘问。如儒宗、四少师,亦纷纷举目来投。黄承彦唯出言安慰。诸公勿慌,将作寺已有万全之策。

    又言,此礼乃铸阳燧。有无日光,并无大碍。

    此话,只做权宜之计。不能取火于天,何证炎汉三兴。

    将作寺苏伯,武库令苏越,大利令吴循,及一众墨门中坚,心中急迫,可想而知。譬如天将灾异,必罢三公。王上天生。若此番出师不利,必有国人归罪墨门。

    须知,铸阳燧,本出墨门之祀。王上不世明主。若有不详,必出君侧。彼时,右国令之事,国中无人不知。虽时过境迁,然无风不起浪。

    时光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然于墨门上下而言,此刻却度日如年。

    急切间,忽起电闪雷鸣。须臾,斗大雨滴。不等台上青石尽湿,暴雨瓢泼。

    万幸,将作寺已做万全之备。华盖、帷幄,足可避雨遮风。且台阶自高台边沿,向中央逐级下降。居中祭坛,更下设暗渠,将积水悉数排出。近水楼台,排瓦如鳞。围观百姓,足可遮蔽。

    不言风和日丽,何必电闪雷鸣。

    此乃,末日之象也。

    百官如坐针毡。忽听四方馆长朱建平,大喝一声:“好雨!”

    好一声,舌绽惊雷。

    甚至盖过,雨打青石,绕梁雷音。

    蓟王闻言一笑。

    不等长姐求问,蓟王言道:“雨过天晴也。”

    夏日多阵雨。暴雨如注,断线之珠。然来时快,去更快。

    果不其然。

    待云收雨歇。天光微亮。如鳞铅云之中,漩涡初露。

    好比,天河底漏。正是此处,降下暴雨。异象天生,万众仰目。

    儒宗感慨忽生:“春闱杂谭,主公问,不周山折,天倾地陷,九天之上,还是何物。”

    福灵心至,蔡少师亦悟:“此(天)象可应也。”

    “启禀主公,时辰已至。”将作令苏伯,咬牙来报。

    “善。”蓟王起身。先遥拜二宫太皇,三王太后,再执礼诸国主。安步当车,下居中祭坛。

    苏伯搬动机关。阳燧泥范,并石炭火炉,自台下徐徐升起。

    先“消炼五石,铸以为器”,再“摩励生光,仰以向日”。便是铸阳燧之仪轨。只需“(天)火来至”,便是“真火之道”也。

    先配防火皮尉,再披绝火大氅。蓟王手持长柄火钳,将赤红坩埚自炉中取出。失蜡铸铜,蓟王亦非首次。彼时,便亲铸触器,以为云霞诸妃备用。此时再铸阳燧,自当得心应手。

    徐徐转腕。赤红铜水,流明火线,尽入泥范。

    百官无不屏气。

    少顷,苏伯遂破土,取阳燧粗胚,一示可用。

    便有安长御,为蓟王除将作之服,安坐坛旁榻上。

    余下,自有一众良匠,开动机关砂轮,打磨至光可鉴人。

    时间分秒流逝。将作寺良匠,操练许久。便有延迟,亦是毫厘之间。断不会过,日中之期。

    果不其然。

    “主公,火镜成矣。”检查无误,苏伯双手呈上。

    “善。”时不我待。蓟王双手取过,置与祭坛正中,取火台上。

    睽睽众目。

    蓟王双手,若即若离。忽有一束金光,自云端投落,正中火镜。

    金光激目,天地初开。

    蓟王昂然直立。正是:“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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