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与众兄弟登临黄金台,先入汤池洗漱更衣,再入住精舍食宿。天色已晚,胡辅所言考试,只能等明日。

    “大哥?”精舍华美,众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何事?”颜良果然也未睡着。

    “无事。”那人憨憨一笑。

    “安睡,且看明日作何计较。”颜良翻了个身,再无言语。

    鸡鸣时分,窗外人声渐起。推窗视之,见馆中一干人等,已早起忙碌。须臾,舍门轻轻叩响。有馆中佐吏在廊下呼唤。颜良隔门作答,这便与众兄弟起身。

    四方馆,如“目”而建。左右排列精舍,当中置高楼。四角建有角楼,相互连成飞阁,与四周小金台,彼此通连。前后陂道建有山门,各处均有军士驻守。

    用完早膳,颜良与众兄弟出屋,随佐史前往招贤楼。四方馆中招贤楼,乃是中央主楼。前后还有附楼。前楼称:迎客,后楼名:贵宾。

    如颜良手持蓟国官吏荐书,等待考试时便可入住左右精舍。考试通过的良才,皆入住贵宾楼内精舍,等待蓟王召见。

    主楼高达七重。七层顶阁金碧辉煌,豪光万丈,百里可见。

    “此阁名黄金阙,出自《神异经·西北荒经》:‘西北荒中有两金阙,高百丈。’之句。”见颜良等人手搭凉棚,纷纷仰望七层金顶,便有人说道。

    “足下是?”见说话之人一身白袍,甚有风度。颜良这便抱拳:“足下何人也?”

    “中山耿彧,字文威。”

    “琅琊颜良,无字。”

    耿彧这便笑问:“颜壮士欲登黄金阙乎?”

    “黄金阙有何玄机?”颜良身后忽有人问道。

    “黄金阙内置千金。若能登顶,千金易得。”又有人开口。见众人纷纷来看,青衣儒生这便上前行礼:“魏郡闵纯,字伯典。见过诸位。”

    众人纷纷回礼。

    “愿闻其详。”颜良抱拳道。

    “招贤楼,又名七层塔。每一层皆有高人镇守。允文允武,若能战而胜之,则可上一层楼。无论何人,若能登顶,便可获黄金千两。得食二千石高俸。”

    “此话当真?”颜良问道。

    “自然当真。”耿彧笑着点头,目中尽是深意。九尺长人,孔武有力。必是世之虎将。国乱在即,当有用武之地。

    “无论何人,登之能取?”颜良再问。

    “壮士何故妄自菲薄?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古之先贤莫不如此。蓟王一诺千金,切勿见疑!”耿彧再答。

    “大哥!”不用看,众兄弟各个眼中冒光。

    “如此,颜某且去一试。”颜良这便打定主意,迈步登堂。

    闵纯、耿彧,等人恭送其入内。

    脱鞋入室。只见堂内上首端坐数人,两侧亦有数人。皆长袍高冠,正襟危坐。甚有气度。

    颜良迈步走入,便有一人开口道:“博文还是论武?”

    “自当论武。”颜良朗声答道。

    “壮士且右转上楼,自有人与你考试。”

    “谢。”颜良正要上楼,却听有人喊道:“慢。”

    堂内几人商量之后,说话那人笑道:“出门,沿廊下左转,可乘天梯直升五楼。”

    “好。”颜良这便转身出堂。

    见颜良进了又出,众人不禁远远问道:“大哥,如何?”

    “让我上五楼。”颜良答道。

    “果不其然!”闵纯重重击掌:“金阙在望。”

    “此话怎讲?”便有人问道。

    “堂内数人,皆善识人辨物,号‘通士’。其居上首之中者,名唤:朱建平。乃豫州沛国人,精通相术,常于街巷之间为人相面,据称十分灵验。蓟王建四方馆,此人便自投上门。欲学郭隗,为天下之士开路。后有雅乐郎河南人杜夔,乐安人周宣弃官来投。与蓟国国医馆华大夫并称“四奇”。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已渐为世人所知。”耿彧见多识广,为众人解惑:“令兄进了又出,必是见他面相不凡,朱建平授以‘直升之权’。”

    “何为‘直升之权’?”

    “无需层层比试,直升上层。”仰望七层高楼,耿彧喃喃道:“‘直升’等同于‘擢升’。若能直升三层,出仕蓟国亦可擢升三级。七楼自上而下:百石、二百石、三百石、四百石、六百石、千石、二千石。共七级官俸,如此楼。”

    “哦哦哦!”众人纷纷点头。

    果见右侧天梯徐徐升起,停在五楼处。

    “六百石!”人群中一声惊呼。

    闵纯问道:“同为五层。秩六百石,比六百石,又当如何区分?”

    “且看‘优良及第’。若是‘良’,便是秩六百石。若是‘及第’,乃比六百石。”耿彧果然知道。

    “若是‘优’,又该当如何?”闵纯再问。

    “优而升也。”耿彧轻轻向上一指:“可再登一层。”

    须臾,见颜良又出。不等楼下众人急切发问,楼上馆丞高层唱喝:“颜良优升——”

    “一千石!”耿彧重重击掌:“且看是秩千石,还是比千石。”

    “颜壮士且稍后。六层考官现人在长安。馆长已命人快马请来。”馆丞这便言道。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急切间如何能到?”楼下众人纷纷叹息。

    耿彧笑道:“此长安非彼长安。馆丞所说长安城,在黄金台正北,约二十里处。”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此人知之甚多啊。

    不多久,便听马蹄如雷。一队蓟国精骑自北呼啸而来。

    “颜良何在?”人未至,声已到。

    见此人身披大氅,一身搪瓷札甲,顶红缨,覆鬼面。背后骑士各个威武雄壮,皆豪勇之辈。众人无不面露敬畏。

    “此是何人?”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左军司马,崔霸。”便有人悄声相告:“幕府六司马之一。乃蓟国宿将。”

    “司马且往上看。”五层馆丞临轩挥手。

    崔霸仰头一看,正与颜良凌空对视。不由双眼一亮:“好一条莽汉!”

    一把扯落披风,乘天梯直升六层,赶去相会。

    “若能打平,便可得‘良’。即便落败,亦有比千石之俸。”见崔霸气势逼人,闵纯仿佛再给自己打气。

    “大哥纵横泰山无敌手,阵上难有三合之敌。如何能败?”众兄弟纷纷壮大声势。其实心中也颇多不安。

    两人遂入楼比试。

    须臾,见崔霸先出,旁若无人,自行下楼,领兵而去。

    不多久,又见颜良徐徐走出。面无喜色,似已落败。

    众兄弟心中一紧。正不知该如何相劝。忽听馆丞高声唱喝:“颜良优升——”

    轰的一声,整个四方馆炸开了锅。

    “二千石。”耿彧长出一口浊气。此三字,着实有些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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