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妻制”,或属于“收继婚”范畴。要说与时下汉人“多妻制”最大的区别。

    便在“饶”字上。

    后世有民谚俚语:“买一饶一。”饶,既有“多”之意,又含“免费赠与”之意。换句话说,“饶妻”,乃免费继承,不用花钱得来。

    父死,长子继承后母为妻。后母变长嫂。待长兄亡故,次弟遂继长嫂为妻。如此次第相传。

    再深入思考,可知在羌人习俗中,“妻”和“牛马”具有类似的财产属性。属于个人,或整个家庭的财产。自不可便宜外人。

    三日后,韩遂遣人送来降书。携麾下凉州义从,并三十六部羌渠,降汉。

    刘备这便好言安抚,让韩遂暂领“护羌校尉”节制诸军。

    “护羌校尉一人,掌西羌事务,秩比二千石。”治于令居县。属官有长史、司马各一人,皆秩六百石。又有护羌从事等。

    得二千石高俸,又手握兵权,韩遂焉能不喜。比起金城太守,护羌校尉,亦不弱半分。

    至于让出金城关及金城,协同西域联军东进。略作思量,韩遂这便慨然应之。原因不复杂。斥候早已来报,西域联军已修复洪池岭长城。就现有时局而言,金城关已失去意义。

    因为西出无门。

    今若出逃,唯有东西二向。向东有大震雄关,向西有洪池岭长城。金城关已无实际意义。

    洪池岭,联军大营。

    “二桃三士。第三人,乃是边章。”臧霸仍有疑问:“叛军六将,除韩遂外,尚有五人,为何是此三人?”

    戏志才答道:“五取其三。王国必死是其一。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宋建,皆二取其一。”

    “原来如此。”臧霸理解了:“北宫伯玉、李文侯乃黄巾渠帅,留下一人,斩首弃市,乃为令韩遂与黄巾贼决裂。边章、宋建二人中,为何留下宋建?”

    不等二位都护府丞作答,臧霸已幡然醒悟:“安玄。”

    “安玄入边章军市安营扎寨,韩遂岂能不起疑。故在韩遂心中,与其暗夺‘金城太守’之位者,必是边章。”臧霸叹了口气:“杀一留一,果有大玄机。”

    转而一想:“北宫伯玉、李文侯,杀一留一,乃是要韩遂与黄巾贼决裂。边章、宋建杀一留一,又是何故?”

    “哦?”见臧霸竟能举一反三,两位府丞相视而笑。李儒答曰:“此乃无双连环,第四环。”

    臧霸也是练出来了:“敢问二位府丞,如今之计,又当如何?”

    “明日拔营,前往金城关。”

    谋略非武人所长。阵前杀敌,方可一展所学。臧霸奋然抱拳:“喏!”

    陇山大震关。

    关城大堂。

    幕府文武齐聚。

    雕零浑自跪堂前。

    由左丞荀攸,诵读都护西域辅汉大将军令:“雕零浑为前军假司马,秩比千石,‘铜印黑绶’。另赐黄金五百两,兵甲一套、战袍十件、四季朝服及西极良马一匹。”

    “臣,领命!”雕零浑拜谢。便有绣衣吏捧来兵甲、战袍,为其披挂。待装束一新,雕零浑再行军礼,落座在前军校尉关羽身后,与前军司马蒋钦并列,居于下首。

    正因有军假司马的存在,刘备便又将,军司马俸禄,提升为“秩千石”。

    麾下人才济济,单凭刘备辅汉大将军的万石俸禄,显然是不足够的。万幸他还是蓟王。拥有铸币之权。自然出得起。

    “带宋建。”刘备一声令下。便有绣衣吏,将一身囚衣的宋建带上堂来。

    “堂下所跪何人?”刘备明知故问。

    “罪人宋建,拜见蓟王。”宋建伏地行礼。

    “既称‘罪人’,何罪之有?”刘备又问。

    “伙同三十六部羌渠谋逆,乃夷三族之罪。”宋建诚实作答。

    “既知罪重,为何谋反?”刘备三问。

    宋建慨然一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蓟王少时亦白身,后因军功封王。我亦是汉人,与王上少时别无不同。投身从戎,为凉州义从,便是想以身报国,封妻荫子。奈何屡有战功,却不得封赏。这便激怨而反,杀上官投贼。”

    宋建遭遇,可比潘鸿朱盖。

    刘备不置可否:“时至今日,如之奈何。”

    “犹死而已。”宋建答道。

    “家小又当如何。”

    “王上……”宋建咧嘴强笑,却不禁泪流:“当自决。”

    刚受封前军假司马的雕零浑,这便起身奏道:“启禀主公,宋建乃汉人豪强,在氐、羌、诸胡中,甚有威望。可否……”

    “可否如何?”刘备笑问。

    见前军校尉关羽,亦侧身回望,雕零浑这便咬牙道:“可否令其立功免死。”

    刘备轻轻点头:“公达以为如何?”

    “或可一试。”荀攸答道。

    “元皓以为如何。”

    “当从左丞之言。”军司空田丰起身答道。

    “公予?”刘备又看向军正沮授。

    “臣,附议。”沮授亦起身答应。

    刘备略作思量,又问宋建:“若能活命,可愿一试?”

    “若能活一家老小,宋建便将项上人头送与王上便是。”宋建抱拳答道。

    “如此,可先退下。”刘备挥手,示意绣衣吏将宋建押下。

    返回监牢,宋建一路忐忑难安。自被缚于榻上。便已心存死志,故能坦然面对。如今忽现活命之机,骤生波澜,心气难平。

    在监牢榻上,辗转反侧,苦熬一日夜。

    翌日午时,幕府左丞荀攸与前军假司马雕零浑,终进监牢。

    “宋建听封。”

    短短四字,却直令凉州豪杰,涕泪横流:“罪人听命。”

    荀攸将勑令(敕令)徐徐展开,朗声诵读:“封,宋建为金城西部都尉,即刻奉命出发,戴罪立功。”

    秦有郡尉,景帝时更名为都尉,秩比二千石,掌佐助太守分管军事,维持境内治安。今汉因之。每郡置都尉一人,大郡或置二人,分管境内东西,或南北。

    金城郡便设西部都尉。屯驻龙耆城。龙耆,又作“龙支”、“龙夷”。新莽时为西海郡治。和帝时在此筑龙耆城,此后,金城西部都尉皆屯此。

    敕令上凉州刺史大印,自然不会作假。凉州刺史宋枭,早已唯蓟王马首是瞻。从他之处,讨要一个金城西部都尉,何须蓟王出面。幕府左丞荀攸,便可手到擒来。

    双手接过刺史敕令,宋建强压心头狂喜,沉声问道:“敢问左丞,王上要我如何行事?”

    不提刺史,只说蓟王。宋建果然识时务。荀攸隔监笑道:“只需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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