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道义,后世再无比拟。

    广义上的“人道主义”,或可相比。却远非我大汉之道。“人道主义”只突出了人的本身价值,却未能将“人类个体”置身于社会属性的诸多框架之下。

    一言蔽之,家国天下。

    居家当如何,就国又当如何。为人子当如何。为人父又当如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大汉不禁刀剑弓弩。然何人该杀,何人不该杀。何人能杀,何人不能杀。心中皆有道义。所以会有诸如“杀之不祥”、“杀之不义”、“杀之不仁”、“杀之不孝”等,义理的支撑。

    正如汉人文治武功,未有偏颇。法理和义理,并行于世。这便是我煌煌天汉,国祚绵延,存世大道。

    亦是后世所谓“主流价值观”。

    《春秋繁露·五行顺逆》:“故动众兴师,必应义理,出则祠兵,入则振旅,以闲习之。”

    少年时,母亲言: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刘备咧嘴一笑:且走着看。

    时过境迁,每每回想,颇多感悟。毕其一生,当不负所望。

    家国天下。于公于私,于人于己,于国于家,皆不可有一日之疏。即是蜜月,自当蜜里调油,亲密无间。以求珠胎暗结,“于是乎孕大含深,贯微洞密,上下通而二气泰,忧乐合而百志熙。”

    洞密自需贯微,含深方可孕大(几率大)。如此方能上下畅达,二气通泰。白乐天不愧祆教传人。通晓二元论。话说祆教自输入华夏,与景教(基督教)、摩尼教(明教)并称为“三夷教”。影响还是有的。

    然为何那些后世瓜分世界的几大宗教,皆未能在华夏实现政教同体,拥有强大的世俗之力。究其原因,便是我们从盘古开天辟地始,便形成的沉浸式信仰传承。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

    一生万物,万法归宗。周而复始,相生相克。我们的信仰,是一个完美闭合的“环”。没有缺陷。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汉代五行说:金、木、水、火、土。与古希腊四元素说:土、气、水、火。

    五行相生相克,组成一个完美的“闭合环”。而四元素,土、气相克,水、火相克。没有相生,故破绽极大。

    正因无法自圆其说的“闭合”,所以,西方主流的价值体系中,缺少“和”的概念。

    不同文明之间,多是不断替换,缺少融合共生。

    再举个显而易见的例子。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岛上种族,屈指可数,然各说各话,至今未能融合。还有现在的欧洲,情况也是一样。

    积极一面是开放。消极一面是脑残。

    从神话时代始,便如影随形的先天缺陷,至今无法补全。

    更何况,在大汉的星空下。我们的文明,正一骑绝尘。

    未知所以恐惧。天圆地方,甚嚣尘上。东临碣石,如何能不望洋兴叹。高山沙海,遂成天堑。

    刘备却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世界真奇妙。

    辽东郡,沓氏县。

    《前汉书·地理志》载:“辽东郡,秦置:属幽州,县十八:襄平、新昌、无虑、望平、房、候城、辽队、辽阳、险读、居就、高显安市、武闪、平廓、西安平、文、番汉、沓氏”。

    沓氏县,西山南,一处天然避风塘内,正泊满蓟国明轮大船。

    船上横海纛迎风招展。细看正是锦帆校尉甘宁所部。

    未随王傅南下剿灭黑山。自泉州塘沽港解冻,甘宁便扬帆起航,奔赴辽东。寻址督造港城。

    甘宁不愧是无双善水上将。火眼金睛。将后世称为“天然形胜”的旅顺港原址,圈为首选之地。此港地处黄、渤要冲,为北方门户。与山东列岛共扼渤海咽喉,构成幽州天然屏障。

    港口地势险要,周围群山环抱。东临高山,西卧半岛,其间有狭长水道,与外海相通。位置隐蔽,防风息浪。港内水深,可泊大船。乃天然不冻之良港。

    因位于沓氏县南,故取名“南津”。

    作为三拒九锡,与陛下讨价还价的添头。陛下许他开津设港之权。

    自建良港,意义不言而喻。

    借助一个个港口,将势力向内陆深处不断辐射。便是后世殖民者,屡试不爽之良策。港口亦是楔子。钉入一片化外之地,大汉的人、物、文化、技艺,便可源源不断随船舶来。先组开拓车队,搜集沿途风土民情,再绘详图。待港口扩成港城,便是移民之始。

    驯化土著,与同化四夷别无不同。再行通婚,生诸子诸孙。不出数代,皆为汉土。

    蓟王天家麒麟,胸怀天下。料事于前,敢为人先。先把航线港口,风土图形制备周全。待百子长成,蓟王指图笑问:“吾儿想何处称雄?”

    “孤不学旁人‘开局只给一篷车,五农民’。孤当给一支拓荒舰队,助吾儿开疆辟土,筑城称雄。”

    “敢问父王,谁是‘旁人’,竟如此小器。扩疆聚土,只给‘一车五民’?”诸子问道。

    “旁人何其多也。”蓟王高深一笑:“吾儿切记‘家国天下’。国事虽重,然人伦亦不可废。化为之民,尽取贤良淑德,身强体健,貌美如花者,充实后宫。为我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待年满五岁,便送入王子馆。自有良师益友,助其成才。”

    “儿……谨记。”

    爽。

    洛阳西邸,万金堂。

    见陛下沉思不语,服侍在旁的王美人亦不敢出声。

    须臾,陛下忽开口:“何后嫁妹之事,美人知否?”

    “此事,后宫早已传遍,贱妾焉能不知。”王美人如实作答。

    陛下轻轻点头,转而又道:“美人又可知,太后嫁姑?”

    “回禀陛下,贱妾亦知也。”

    “何后之妹,与太后之姑,如何能同嫁?”陛下虽想左右逢源,却心忧此举有悖宗法。

    “妾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王美人柔声答道。

    “美人但说无妨,”陛下言道。

    王美人言道:“妾窃以为。若论其亲疏,何与晋文公之于子圉乎?又何与孝惠皇后‘亲上加亲’乎?”

    见陛下轻轻颔首,王美人又道:“妾听闻,‘入道后,唯道为务,持斋礼拜,奉戒诵经,烧香燃灯,不杂尘务’。窦氏孤女既已出家修行,便与太后再无瓜葛。”

    “哈哈,美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一席话,令陛下茅塞顿开。

    王美人低眉顺目,亦暗中松了口气。

    两块琉璃宝钞,妥妥收入囊中。

    怎叫一个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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