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国东西千里,南北六百里。有县二十又七。城邑三百余。

    境内九条大河,三大循环水系。支渠四通,枝津遍地。蓟国渠东北至西南,贯穿全境。径百里以上大泽:督亢、掘鲤、文安、雍奴。径十里以上陂泽,六十又七。十里以下湖泊池塘,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三百余城,有都邑、商邑、农邑、马邑、牧邑、渔邑、关邑、港津,不一而足。

    安次县,乃蓟国农牧大县。所产肉禽蛋奶,供应全国。蓟国千里稻作,稻花鱼、禾鲤干,连年丰产。雍阳、泉州等,近海城邑,水产海量上鲜。随蓟国青盐,日积月累,连连看涨。风干腌制品,产量陡增。随商队贩运,风靡北疆、西域。

    海盐的富余,大大延长了鲜货的储存与流通周期。当真一本万利。盐田亩产十六石,即便一石降至五百钱。获利亦足称丰厚。可与水田稻鱼二季相媲美。迁居蓟国的马韩岛夷,亦渐悉知,蓟国大钱的好处。户有盐田一顷,除去雨雪二季,一年辛劳,足可得四十万钱。仍作价十万钱的豪宅,和一亩万钱的盐田,不出三年,轻轻松松,便可将欠债还完。

    饮鲜奶,食湩酪,早成国人日常。

    奶牛之所以能不断产奶,正因其不断妊娠。

    奶牛的一生,大概是这个样子:

    小母牛,长到十六个月时,发育健全,进入青春期。在人工作用下,很快,这头处女牛便莫名怀孕。约二百八十天后,母牛分娩。从此时起,便是她的产奶期。

    又过三百天,奶牛停止产奶,休息六十天后,再次分娩。因在二百二十天前,已莫名二次受孕。六十天后,会产下二胎,开始新的轮回。如此反复,历经七八轮后,奶牛体力衰竭,既被淘汰。厩间,被新的小母牛所取代。

    通常而言。若要产奶,必先产子。

    人畜皆一样。

    亦如小母牛莫名怀孕。人工受孕,人畜皆宜。

    后世论证,只需温度、酸碱适宜,可存活数日之久;即便在体外,四十八小时,存活率亦有七成(70%)。虽说,以上数据,皆来自后世。然,正如大汉宫廷有守宫砂一般。时下,江湖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多过牛毛。类似“莫名怀孕”之奇技,或有人代代沿袭,亦未可知也。

    可以确定,禁中无人会此奇技。十常侍之所以齐来啼血,哀求皇后施以援手。正因纵观江湖,当世唯有一人,深谙“千里投怀”之术。此人与何后,关系极深。

    事不宜迟。送走十常侍,何后这便传命:“来人。”

    “奴婢在。”

    “速遣人出宫,将义兄接来一见。”

    “喏。”须臾,便有车驾出园,往城中接回何后义兄。道人史微,字子眇。其人有道术,与何后自幼相识。先前,皇长子便寄养在史子眇府中。故称“史侯”。

    过不多久,车驾重入西园,在西邸前停稳。便有身材五短,其貌不扬,尖嘴猴腮一道士,翩然下落。

    “皇后何在?”环视金碧辉煌,略显萧瑟之西园。道人随口一问。

    “回禀仙师,皇后已在万金堂恭候多时。”答话小黄门,曾伴史侯身侧,同养在史道人家中。

    “还不速速引路。”

    “喏。”知其秉性,小黄门急忙应承。

    登堂入室。史子眇伏地行礼:“贫道拜见皇后。”

    “义兄请起。”何后自帘后言道:“座。”

    “谢皇后。”

    待其落座。何后正欲开口,忽话锋一转:“义兄可知,所谓何事?”

    “哦?”史子眇掐指一算:“可是为太子之事。”

    “然也。”何后喜从天降:“世间一切,皆逃不过义兄法眼。”

    “皇后谬赞。天道无常,红尘浊世。贫道不过是侥幸参破只鳞片爪。而已。”史子眇言道:“不知贫道当如何相助。”

    “闻义兄自天书习得‘千里投怀’奇术。不知真否?”

    史子眇一大一小,两只鼠眼中,精光一现:“只恨未有真龙降世,此术无用武之地。”

    “义兄岂不闻‘麒麟送子’?”帘后何后,妩媚生姿。

    “嘶——”饶是装神弄鬼史子眇,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麒麟在北。无怪皇后欲行‘千里投怀’。”言语出口,彻齿生寒。然“富贵险中求”。若真能令皇后如愿以偿,获利何其丰厚!

    心机百转,正计较利害。忽闻何后又道:“义兄可有此神通乎?”

    “有。”情急之中,脱口而出。覆水难收。电光石火,史子眇已谈笑如初:“事关天家国祚,帝后福佑。贫道,自然有。”

    “当如何施为。”何后喜问。

    “此神通可逆天改命,颇费道行。”史子眇故弄玄虚:“凭我一人之法力,断难达成。且还需网罗天下奇珍异宝,通灵神物,以为助力。道法财货,耗费颇多。”

    “义兄且说来,需折钱多少?”何后开价。

    “足需一亿大钱。”史子眇咬牙出价。

    “可也。”何后难得爽快。

    史子眇血气冲顶,一时红光满面。

    何后不疑有他,自帘后娓娓道来:“走时,义兄可取三枚琉璃宝钞带回。事成之后,自当分文不少。”

    “皇后恕罪。”史子眇坐地还钱:“所谓‘钱能通神’。一亿钱货,乃为向各路神仙,赎买鼎炉灵宝之用。仙家宝物,概不赊欠。”言下之意,需提前支付全款。

    “原来如此。”事关钱货大事,何后自当问清:“先前义兄曾言,非一人能及。不知还需何人相助。”

    一问一答间,史子眇已打好腹稿:“皇后可曾闻‘麻姑’之名?”

    “可是‘沧海桑田’、‘东海扬尘’之仙姑。”何后岂能不知。

    据《神仙传》载,其为女性,修道于牟平东南姑馀山。桓帝时,应仙人王方平之召,降于蔡经家。年十八九,貌美,自谓“已见东海三次变为桑田”。故,时以麻姑喻高寿。稍后又流传有,三月三日西王母寿辰,麻姑于绛珠水边,以灵芝酿酒祝寿之故事。因而后世民间为女性祝寿,多赠麻姑像,取名“麻姑献寿”。

    “然也。”史子眇高深一笑:“盗采麒麟之菁,非麻姑不可为。”

    “原来如此。”何后虽忍痛割爱,却也不见兔子不撒鹰:“义兄若能将麻姑请下凡尘,十枚琉璃宝钞,自当双手奉上。”

    何后为人,史子眇焉能不知。这便欣然点头:“可也。”

    与何后约定时日,史子眇这便回府,设坛作法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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