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蓟国,蓟王治下,皆种田大成。

    陇右六百万民,五十余万户。今季得新谷,一亿万千万石。

    西域都护府百万领民,十万户余,今季得新谷三千万石。都护府自给自足,绰绰有余。还能反哺西域五十五国。陇上新麦,已源源不断输往关中大地。三辅京畿,乃是大河两岸,数百万民众皆食陇右新粮。

    尤其陇右新谷,多半出自羌人牢城。令洛阳公卿刮目相看。先帝在时,蓟王颇多顾忌。如今连扶二帝登基,蓟王声名盖世,无人可及。为早日“抚羌户,定人心”,遂上陈情表,将牢城田宅、车马、牛羊,机关器,比照国民低价,售于羌户。约定,田宅二项,共计六十万大钱。然,首付不可低于三层。计十八万钱。

    须知,除去刑期内无偿劳动,羌户每月足有二十日,可赚得日薪二百大钱。夫妇二人,一年辛劳,可得九万六千钱。十八万钱,便是二年所得。事实上,一年十万钱,乃是羌户最大得利。普通羌户,每月不过十五日,夫妇二人,一年可得七万二千钱。所得皆存于赀库,平日少量支取,充作家用。今悉数划归蓟王,犹不足够。

    如之奈何。

    无妨。赀库无息贷款,可不足缺额。以剩下刑期计,所欠房贷每月分期偿还。不影响生活。待期满,再签劵书,分十年还完尾款。

    允许流徙羌人,定居牢城,已是喜大普奔。田宅车马,如此低价,欣喜若狂。再闻分期贷款,补足首期,喜极而泣。

    羌人歌以颂之:君恩抵海深,羌人永不忘。君义比天高,羌人以身报。

    关键是,陇右烂账,一笔勾销。非但分文不欠,还足有盈余。足令幕府上下,卸下心头大石。

    蓟王威信天下,终归未砸了金字招牌。天下有识之士之担心,被蓟王大笔一挥,消弭于无形。陇右再无兵患。

    蓟王公私分明。于公,羌胡皆是囚徒,刑期未满,自归幕府所辖。于私,钟存慧妃,得先帝赐婚,乃西羌女王,非凉州隶属。即便羌人刑期皆满,就地转为编户,凉州牧亦无管辖权。羌人内迁,联盟松散,存在可类比南匈奴王庭。部落内政自决,军政从属于护羌校尉。氐人亦如此这般,部落内政自决,军政从属于护氐校尉。小月氏胡等,自成属国,如张掖属国、居延属国等,同样内政自决,外事由各自属国都尉都护。陇右都尉,皆以蓟王刘备,马首是瞻。何必多言。

    陇右六百万民中,汉人不过五十余万。羌氐据多半。只需握有羌氐诸胡,陇右断难飞出蓟王掌心。如此一来。陇右与西域连成一体。便可经由长城内外,与蓟国紧密相连。何太后曾言,蓟王手握四州之地。便是指:西域、凉州、幽州、冀州。还有并州大半。若非董卓节外生枝,并州牧一职,自不出蓟王麾下。

    时至今日,大河已北,蓟国影响力,毋庸置疑。各地郡县港津,生产生活,正全面与蓟国接轨。

    刘备不时窃想。河北之主会不会难逃覆灭命运。曹操雄踞大河之南,今已为兖州牧。麾下数万人马,足可以少胜多。当真,不好说啊……

    立冬之后,气温陡降。北国四季分明,一夜白霜。

    赶在大河结冻,渤海冰封前。船商往来贩卖蓟国新谷,尤其繁忙。各地上计吏,早在太皇窦太后上寿礼前,便齐聚洛阳。鞠城兵乱,死伤惨重。创伤不急抚平,朝廷走马观灯,新帝被废,少帝登基。今汉少帝何其多也,朝野皆见惯不怪。

    改元不必了。一切如旧。待来年募得好时机,再改不迟。

    朝廷各方,争权夺利,乱后抚恤,迟迟未能顾及。此亦为郡国免于上计,埋下祸根。

    黄门北寺狱。

    封谞再来宣诏:“尝闻‘背主负恩,人臣首恶;大逆不道,王法必诛’。阿阁兵祸,难辞其咎。朕念尔等,入宫数十载,服侍桓灵二帝,薄有微功。且老将至也,故网开一面:守先帝陵,了此残生。”

    “老奴,遵命。”赵忠、张让,涕泪下拜。

    封谞又道:“奉太皇(窦)太后口谕,拨乱反正,百废待兴。毕岚、宋典,复职入宫。”

    “奴婢,叩谢天恩!”毕岚、宋典喜极。

    “二位大人,且收拾行囊,即刻上路吧。”封谞命人打开监门枷锁,为四人松绑。

    “多谢封常侍,活命之恩。”赵忠再拜。

    “想当初,你我十二人,号‘十常侍’,称雄南北二宫。今却苟活于世。物是人非。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封某,恭送二位大人。”封谞此言,有感而发,颇为动情。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张让头也不回,轻身出狱。

    “后会无期。”封谞恭送。

    张让、赵忠,直入西邸。一路皆有虎贲郎,仗剑监视,不时呵斥。二人岂敢怠慢,草草收拾行装,槛车发往先帝陵山。狱中党羽,悉数装车,一并往西北文陵。

    九死一生,不知悔改。槛车刚出宫门,赵忠便问道:“太皇(董)太后‘网开一面’,可是‘投鼠忌器’。”

    “然也。”张让轻轻颔首。

    “为今之计,又当如何?”赵忠再问。

    “先入先帝陵山,再从长计议。”张让模棱两可。

    “闻先帝陵中宫人,半数已返西园。我等此去,难有出头之日。”赵忠悲叹。

    “去了再说。”张让似胸有成竹:“只需结好董氏一门,未必没有出头之机。”

    “你我同生共死,何不明言?”赵忠忙问。

    张让略作思量,这便言道:“且附耳上来。”

    赵忠不疑有他,连忙靠近。

    闻张让耳语,赵忠瞠目结舌。许久,才颤声惊道:“竟还有此等奇闻!”

    张让切齿冷笑:“先前‘兄终弟及’,如今‘父死子继’。少帝乃出何后,自幼长在史道人家中,与太皇董太后不亲。然王美人贵子,却自幼长于永乐宫中。乃太皇董太后亲手抚育。董氏一门,如何能坐视何氏一支独大,史侯坐享大位。”

    “此便是我等翻身之机。”赵忠心领神会。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我等此次出宫,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也。”

    “只恨《子钱集簿》为蓟王所得。不然洛阳贵胄,皆可收归帐下。”赵忠摇头叹息。

    “《子钱集簿》兹事体大,我等无福消受。弃不足惜。”张让目光闪烁:“却不知,洛阳外宅窖藏铜钱,可还在否?”

    “不好!外宅地窖,乃毕岚、宋典命人营造。只怕…凶多吉少。”余财一朝散尽,赵忠心如刀割。

    “无妨。”略作思量,张让又有定计。

    见他目光深沉,赵忠忙问:“计将安出?”

    “我等既‘入宝山,焉能空手而还’。”张让阴毒一笑。

    “嘶——”赵忠如何能不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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