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郡,秦昭(襄)王置,名黔中郡,高帝五年更名。洛阳南二千一百里,十二城。户四万六千六百七十二,口二十五万九百一十三。”

    临沅;汉寿(原‘索县’)阳嘉三年(134年)更名,为刺史治;孱陵;零阳;充县;沅陵,先有壶头;辰阳;酉阳;迁陵;镡成;沅南,建武二十六年(50年)置;作唐,分前汉孱陵县置。计十二县。郡治临沅。

    “临沅县,县南临沅水,因以为名。”

    沙摩柯所言,“水临绝壁,无从坐滩”,乃指瓮子洞,沅水河段。

    “楚之水大于洞庭,而险于辰河,河之源发自夜郎,经数千里抵桃源,历武陵而下,与洞庭汇。其险与瞿塘滟滪相伯仲,而沅陵、桃源接壤之间,有所谓瓮子洞虎子矶者,其险尤甚,崇崖峭壁,兀立如削,为舟之所必经,既无仄径可施牵,又无岩罅可用钩挽,遇春夏泛涨,水高石怒,舟必停泊以俟其平,稍触之未有不漂流而倾覆者(注①)。”

    瓮子洞,位于沅陵县东百八十里处。形如仓,激流倒灌,回声瓮瓮作响,故名。河岸紧邻峭壁,下有深潭,潭有险滩。暗礁密布,浪高水急。后世民间集资,于沅水北岸开凿纤道,方便船工及纤夫行走。“明百岁翁廖善人汉文,制铁索数百丈,凿孔系索,舟行始利”。

    然蓟国良匠,却依瓮子洞之平崖、狮子崖、走船溪、腰眼溪、长湾头以及上虎子矶、下虎子矶与沙湾等,各处绝壁,上建悬楼。设水力、畜力双路机关,排设悬臂钢索,牵引舟船。

    每座悬楼,除去用于牵引船只,还设望楼兵卒守备,及灯塔指引。此时,牵引吊臂,正高悬愚公锤,将崖下礁石,悉数轰碎。

    正如融漓所言,无从坐滩处,必有悬楼高居。

    完成与旧我切割,分久必合的墨门将作寺,正爆发出耀眼的辉光。

    待百余险滩,被匠人合力排除。沅水畅泻千里,武陵当久得其利。

    一言蔽之。时下汉人的“机(关)器思维”与后世皇朝的“人力思维”,不可同日而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代代背诵,然后世已无人能领悟其中真谛。

    何为器?器,物也;大者称器,小者称具。后世匠人只有(工)具,再无(机关)器。百年积弱,痛定思痛。故有真知灼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器”、“具”之别,何以证明。

    简单。

    寻常人等,耿雍称其为:“彼有其具。”

    换成刘备,耿雍赞叹曰:“大器免成。”

    窥一斑而知全豹。

    沅水下游,先行通航。沅陵自中游辰阳河段,正加紧施工。无碍行船。经停一日,游麟号帆樯如林,(骡)马力全开,海市船肆,列队其后,徐徐逆进。越过激流,而后乘风破浪,抵达沅陵县,泊于南门津渡。

    县中百姓,奔走相告。山贼水匪,惊恐至极。

    游麟巨舰,如水上坞堡,全身包甲,钩拒暗藏。甲板排设弩炮,高楼立满庐士。诸如机关连弩,更是标配。一轮齐射,鸡犬不留。待船翼伸展,藏于前甲板下的霹雳发石车,徐徐升起。借船高之利,远射千步。一轮齐射,遂成火海。火断退路。铁骑崩乘而下,收割残敌,占据港津。再由机关马车,圈占前沿营地。后续大军、粮草,源源不断登岸。此,便是刘备所设想的,抢滩登陆战。

    船肆列队靠岸,旗船擂响市鼓,各家商号,旌旗招展。

    海市令高声唱报:“四海承风,九州升平。海市开——”

    蓟国海市,已遍传荆南。沅陵民众,自从提前得知,便皆翘首以盼。待机关舷梯,乃至升降天梯,排设落地。这便一拥而上。

    商家各个笑脸相迎。便是东胡护卫,亦喜气洋洋。

    “如何?”游麟爵室内,周晖心生感慨。

    “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郭嘉叹道:“先前读此句,本以为孟子所言,乃指德化万民。如今方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真意。”

    “此文何解?”周晖求教。

    “禹疏九河,而注诸海。”郭嘉一语中的:“因势利导,王道治国。”

    “疏九河,注诸海。顺民意也。”周晖竟也领悟:“人皆向上,民皆向好。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此,便是我主之道。”郭嘉心怀激荡,一时难平。

    一言蔽之,和平发展才是硬核。

    五溪蛮王“戴金花冠,形如章甫,衣朝霞布,珠玑璎珞,足蹑革履,时复锦袍”,携众立于高处。俯瞰游麟号及海市大舡,面色阴晴不定。

    又见游麟号甲板,沙摩柯等人,亦兴高采烈,指手画脚。这才脸色稍霁。

    低声说了句蛮语,五部精夫,遂领命而去。

    大汉治政,分官、吏,两个体系。官为群吏之首。可自聘僚属,称为“吏”。为便于行事,属吏多是本地人氏。所谓“异地为官,坐地为吏”,便是此意。一般下属,多称“佐”。亲信多出“门下”。

    武陵太守曹寅,领一众僚属,港前相迎。武陵郡治临沅。且因时有蛮乱,沅陵身处蛮区,更加水路艰险,惨淡经营,只设长令,且常无人赴任。却不知太守,因何至此。

    “拜见府君。”周晖领宋奇、郭嘉等人先下船行礼。

    “见过都尉。”曹寅亦含笑回礼。

    在场诸人,周晖品秩最高:“敢问府君,因何至此?”

    “乃受蓟王所托,特来为都尉引荐蛮王。”曹寅素与刺史王叡不和。只因其固守武陵,不听王叡号令。刺史多次扬言,要杀曹寅。且武陵郡治临沅与荆州州治汉寿,近在咫尺,恐为其所害。恰逢沅陵县长,因蛮乱弃官,故曹寅逆沅水而上,名为代政,实则栖身沅陵以辟祸。

    “府君当知。某此来,乃为疏通水路,兴建港津。”周晖抱拳道:“若能逆入前汉旧县,五溪蛮区。与蛮人互市,当大有裨益。”

    “此事易耳。”曹寅笑道:“我与蛮王,私交甚笃。蛮人重利亦重义。只需结好蛮王,料想开港互市,亦非难事。”

    “多谢府君。”周晖大喜。话说,骤登大位,两眼一抹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得曹寅居中协调,自是大大利好。

    “城中已设接风宴,与我同去。蛮王席间可见也。”自王叡去职,曹寅心情大好。

    “敢不从命。”周晖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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