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辉殿内,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所谓“无酒不成席”。又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与一众故交新知,把酒言欢,何其快哉。

    蓟国人才济济,文盛武兴。各城学校,传道授业,读书育人。太学坛莘莘学子,薪火相传。太学生自耕自养,勤工俭学。学业有成,实习期满,出为国效力,水到渠成。不欲出仕,亦无妨。蓟国百业兴盛,二十等爵一视同仁。终归殊途同归。

    《论语·子张》:“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优”,非“优秀”,而是“优裕”之意,即“有余”或“富余”。也既是说,做官有余力,便顺带治学;治学有余力,亦不妨做官。一边为官,一边治学,游刃有余。古之贤者,莫不如是。

    封国与幕府并重。正如大汉朝,郡、国并行,双轨治世。

    封国与幕府,如何统一?没错,便是宫职。一言蔽之,家、国、天下。“二轨三阶”,道尽大汉治政之妙。

    幕丞三人,中丞贾诩,右丞荀攸,左丞李儒。军主三人,军师祭酒戏志才,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

    “军主”之意,如“谋主”也。非言“一军之主”。故又称“兵主”。

    或有人问。蓟国六大谋主,为何皆在幕府。

    蓟王一语破天机:治国何须设谋?令行禁止,上行下效,足以。

    幕府统四方都护。开疆辟土,以御外虏。自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俗语谓“好钢使在刃上”,便是此意。

    蓟王威天下从不以兵革之利。然蓟国兵戈之利,所向披靡。君不见蓟王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未尝一败。蓟国雄兵,十里挑一乃是常态。如白毦卫,更是千挑万选。

    蓟王国书先发。林邑国使,不敢怠慢。昼夜兼程,赶回国中。此时,林邑王或已收蓟王国书。料想,必不会轻易认罪。

    择吉日,蓟王当传檄天下。行二次“劝诫”。若仍不知悔改,不服王化,负隅顽抗。而后便是千帆竞发。攻无道而伐不义,福莫大焉。

    所谓“杀鸡儆猴”。又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只需荡平林邑,重开旧县。周遭蕞尔小国,自当俯首称臣。不敢再生忤逆之心。

    众所周知。单一族群,容易抱团。最怕族群混杂,各说各话。信仰不同,语言不通,风俗各异。相互交流尚且困难,何谈抱团。引外来种群入林邑,不断稀释占人比例,一石激起千层浪。便是后世所谓“鲶鱼效应”。

    唯求同存异,深入汉化。共用官方语言、文字、习俗、乃至信仰。方可彼此沟通,各自相安。

    蓟王心有所想,市舶寺已有所动。

    谋取倭国列岛,并海外荒洲,以熊袭、东鯷人为首,共迁十万众入林邑。可先据避风港湾,修造港津。再筑城圩田,穿渠修路,辐射内陆。如此恩威并济,当可解占人之乱。

    熊袭剽悍尚武,后世称“隼人”。乃狗奴国,快速汉化而成。脱离蛮荒,心向大汉。稍后,为蓟王攻掠列岛,一统倭国,立下汗马功劳。亦是继挹娄之后,另一支利于大航海之强兵。

    且能耐极苦,悍不畏死。对半岛气候,适应力极强。再加东鯷人,世代居于岛上。亦不逞多让,待林邑为占人、隼人、东鯷人,三族共有。岭南无忧矣。

    正如被称为“绿洲熔炉”的西域。大量域外人种的引入,非但没令蓟王失去掌控。反更有凝聚力。究其原因,只因自身文明,已远远不足以适应绿洲的生存。唯有向更高级文明进化,才能通行整个绿洲。作为守护初火的帝国。封建时代的大汉,无疑是时下最高等文明。没有之一(不接受反驳)。

    向化自然而然,应运而生。

    以此类推。“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待占人发现,无论从神灵到世俗,皆无法通行林邑时。向化必然发生。

    十万隼人、东鯷人,足以搅动三南。

    言归正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蓟王起身罢筵。君臣皆尽兴而归。来日方长。

    长安县,西域五十五国邸,一时人满为患。

    且还只是域外使节入驻。数万绿洲来客,由门下署,分别输往各处营地。与流民类同,洗漱治病,调理身体。确认无碍,再酌情安置各城不提。

    漫漫征途,横跨万里之遥。路上染病,不可不防。

    “丝路公主,身在何处?”罗马皇后鲁琪拉问道。

    “已入长安行宫。”圣火女祭阿奇丽娅,眺望内城琼楼玉宇,轻声答曰:“循例。丝路公主,需习多年汉宫仪。再由昭阳宋贵人,择选入宫。何时和亲,尚无定论。”

    “结亲如结盟。对蓟王和亲,蓟人向来谨慎。”鲁琪拉言道:“趁此良机,验明正身,勘定品貌。择优而(临)幸,亦是上邦礼仪。”

    “公主出嫁,也要排序。”黑夜女王英妮娜,一语中的。言下之意,罗马皇后当早做打算。

    “蓟王回书,许我等同下日南。”鲁琪拉言道:“今六大谋主齐聚,只待稻作毕。”堂堂大秦皇后,岂能与一众丝路公主,争风吃醋。

    “若蓟王南下。二帝之争,或有定论。”圣火祭司,素有远见。

    鲁琪拉轻轻颔首:“先前少帝调名臣回京。近日闻三宿将,各领数万精兵同行。一旦手握十万兵马,蓟王又远征日南。少帝必出关东。”所谓年少气盛,莫过如此。

    “蓟王知否?”阿奇丽娅忽问。

    “你我皆知,蓟王焉能不知。”鲁琪拉轻声一笑:“即便蓟王不知,蓟国谋主又岂无知。”

    “所以,此乃蓟王之计?”阿奇丽娅暗自叹息。果然还是权谋当道。

    “非也。”鲁琪拉摇头:“蓟王南下,早有迹可循,乃是先发。少帝见有可乘之机,遂将名臣调回,乃为后举。一前一后,相隔数月。蓟王岂又先知乎?”

    “有理。”英妮娜欣然点头。

    阿奇丽娅心领神会:“换言之,无论蓟王如何行事。少帝皆会寻机而动。”

    “何止少帝。”鲁琪拉笑道:“南阳新帝,又何尝不是如此。”

    “二袁大肆卖官鬻爵,敛财无数。关东豪强坞堡遍地,族中子弟又纷纷买官出仕,牧守一方。上下勾结,为祸更烈。”鲁琪拉叹道:“新帝弄险,远甚洛阳。”

    “无妨。”英妮娜言简意赅:“大汉一藩,天下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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