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文,便是刻在印章上的文字。因是反字阴刻,故后又称“阴文”。

    蓟王少时涿县买马。便有市中匠人询问蓟王名讳。而后将“涿县刘备”敲打成印文,烙在马尾。蓟王之事,世人皆知。马鸣菩萨,博文广知,自不例外。

    将蓟王所书印文,一蹴而就。正是:围魏救赵。

    一众高僧,面面相觑。

    略作思量,马鸣菩萨言道:“战国时,魏军攻赵。赵国求救于齐国。齐将田忌、孙膑,率军救赵。趁魏军围攻邯郸,国中兵力空虚,田忌、孙膑,引兵攻魏。魏军回援,齐军乘其人马困乏,半道设伏,大败魏军,遂解赵围。事见《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典称‘围魏救赵’。”

    “此乃兵法。”便有高僧醒悟。《孙子兵法》,如雷贯耳。

    “然也。”马鸣菩萨轻轻颔首。

    “然,何故反书?”另有高僧问道。

    马鸣菩萨言道:“此乃『反·围魏救赵』之计也。”

    “莫非,兵法还有正反?”高僧惊问。

    马鸣菩萨慨叹:“摩诃震旦(大汉),摩诃,乃‘广大’之意。震旦,便是‘思惟’,以其国人,多所思虑,多所制作之故。故我国人,用‘摩诃震旦’,以代大汉。”

    稍后,天竺语,又出“摩诃至(支)那”。“至”即为隋,“那”为语尾。“摩诃至那”即“大隋”之意。

    换言之,摩诃震旦,专指大汉。

    “汉人,多所思虑,多所制作。百家争鸣,奇技淫巧。故才有焚书坑儒,百家罢黜。”便有高僧进言。

    “‘制作’,乃指礼乐典章也。‘多所制作’,言指‘衣冠之华,礼乐之盛’也。”马鸣菩萨指点高僧,不可望文生义。

    高僧受教。

    另有高僧询问:“莫非,反·围魏救赵。乃指‘围赵救魏’?”

    马鸣菩萨答曰:“乃‘攻赵待齐’也。”

    蓟王『反·围魏救赵』之计,便是后世所谓“围点打援”,或称“攻城打援”。且看兵力强弱。“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若兵力足够,便是围点打援。若兵力不足够,便行攻城打援。

    围城稍缓,攻城急迫。如何张弛有度,引援军中计。便是考验主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此距大秦婆罗门国王城,约四百里。”军正沮授,将大秦婆罗门,风土民情,娓娓道来:“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居人殷盛。池馆花林,往往相间。土地卑湿,稼穑滋茂。波那沙果(波罗蜜)既多且贵。其果大如冬瓜。熟则黄赤。剖之中有数十小果。大如鹤卵。又更破之其汁黄赤。其味甘美。”

    大秦婆罗门王城,后世称莫哈斯坦格尔(注①),即奔那诺戈罗(Pundranagara)。据《大唐西域记》所载,乃奔那伐弹那国(Pundravardhana)首都。亦译作“奔那伐檀那(注②)”。

    王城,位于圣河(戈罗多亚)南岸。据信,圣河素为身毒文明圈之东境。正与时下大秦婆罗门国,位置相若。

    “圣河,可通楼船否?”蓟王必有此问。

    “常有扶南大舶往来。料想,斗舰当可通行。”沮授答曰。

    “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蓟王细观图卷,这便言道:“可有护城河。”

    “并无。”

    “如此,当效孟德掘环渠,已攻寿春。”蓟王已有定计。

    “主公,明见。”

    两国交兵,断不可不宣而战。蓟王遂遣使,呈递国书。言,辅汉大将军,蓟王刘备,携兵车万乘,楼船十万丈,欲与贵国主,缔结邦交,论通商事宜。

    为探明枝津水情。蓟王特意遣将作舟,送使前往。

    大秦婆罗门王,扼身毒东境,国中船商,与殑伽港,常有往来。自知蓟王名号。本以为,蓟王必是从海上来。然却不知,蓟王翻越大雪山,已筑城国境。距离王城,不足五百里。

    话说。自大雪山南麓,顺下高坂,乃至丘陵地带。多有母族。且民风彪悍,战死为荣。故于圣河之南,修筑砖砌王城。圣河之水,可御异族。且坐拥水运之便,经央恰布藏布、枝扈黎二江,往来身毒列国,及内外航道。互通有无,日进斗金。

    王都因水而兴,又岂止大秦婆罗门一国。身毒列国,多循此例。只需见蓟国白波巨舰,水岸雄城,当不战而降。

    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不出蓟王所料。大秦婆罗门王,见蓟国来使,船小人寡。又未曾见,楼船校尉郭祖部,列队经过。且自持枝津纵横,外人不识水道。故颇为傲慢无礼。草草打发了事。

    汉使不卑不亢。言,我主陈兵于境,大王请慎行。

    惹朝堂上下,哄堂大笑。

    待群臣笑罢。大秦婆罗门王,遥指汉使问道:汝,何人也?

    汉使答曰:辅汉大将军营,公车令郭珉。

    大秦婆罗门王笑道:且回你家大将军,圣河既阔且深,宜速归,迟恐覆舟,全军覆没矣。

    汉使仰天大笑。笑罢,自言道:时,汉使出使夜郎国。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蕞尔小国,不过郡县之主,不知汉之广大。故有典出:夜郎自大,徒惹人笑。先前,下臣多有不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即不为汉土,亦知强汉不可明犯。今见大王,(下臣)始信矣。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丝路沿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殿中群臣,窃窃私语。似露怯意。大秦婆罗门王,强笑:汉使所言,亦是有理。然两国邦交,乃国之大事。非一日能决。汉使且回。稍后,孤王必有计较。

    汉使执礼拜退。忽又趋步转回:请大王速决,迟恐我主至矣。

    言罢,翩然自退。

    狂妄!狂妄!身后一片喝骂之声。

    见大秦婆罗门王,似心生悔意。便有宠臣进言:枝扈黎大江,纵横枝津,诸水散乱无常。蓟王虽造殑伽港,终无能为力,且枝扈黎大江口,另有大国守备。蓟王若来,我等岂一无所知?

    宠臣言之凿凿。大秦婆罗门王这便安心。

    不料,不出三日。

    忽听宫外民众,奔走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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