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命令下达,“春分”号的船员们立即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大副登上指挥室的棚顶,用火柴的明火点亮了“探照灯”。这台探照灯其实就是一个凹陷处焦点装有化学光源的曲面镜子,半抛物体的镜面由文佳工坊里玻璃作坊专门吹制的曲面玻璃镀上“水银”制成---当然,这个位面的所谓“水银”并不是汞,而是一种固态矿物,本身也并没有什么生理毒性。这种金属矿物的熔点比较低,因此工匠们可以在将它熔融之后“涂抹”在曲面玻璃的反面,就此制成高质量的镜子。

    至于光源么...... 自然就是用镁啦!这东西和兰大少爷审讯蝎尾道人时用的照明光源”镁条“是一模一样的。被打磨成球状的固体“镁”就安装在用细铁棍支撑在镜面焦点处的玻璃坩埚中,用明火就能轻松点燃,同时持续燃烧时间也非常长,长到足够用来作为探照灯的聚光光源。下雨天的时候,为了防止光源被雨水浇熄,曲面镜前面还会加上一个平光灯罩,把“镁球”封闭在里面。

    随着镁开始燃烧,耀眼的亮白色光线经过抛物镜面的折射汇聚成一根强有力的光柱,划破了刚刚降临的夜的黑暗。单单从照明效果来看,这种“土法探照灯”似乎并不比原位面那些正儿八经的探照灯差到哪里去。

    大副操纵着探照灯,使光柱呈搜索态势在江面上来回扫动。不一会儿,明亮的光斑就轻松地罩住了那艘多桨大木船臃肿的身形。

    “左舷一点钟方向!目标距离我舰约二百米!” 整个船上,只有大副和充当临时瞭望手的前炮炮长具备还算可靠的目视估距能力—当然,这种能力也仅仅只是勉勉强强马马虎虎罢了。

    “靠过去!按照拦截检查的标准程序走!” 这回,黄舰长的命令比较简短,而且没有明确给出下一步战术动作的指示。黄欢想要考验一下自己船员自主执行任务的能力,这对于海军官兵来说基本上是必修课。

    “主机前进二!” 轮机长指挥着轮机兵们开始操纵船只减速。

    “瞄准目标!装填轻霰弹!随时准备平射!” 前后炮长命令各自的炮组。

    “轮机舱和前后炮位各抽调一个人手,持近战兵器待命!准备登船检查!” 大副在舰长室棚顶上高声喊道。

    我们的黄舰长则是深吸了口气,右手伸手拿起靠在舱壁上的海军版开山刀,“铮”地一声抽出半截刀刃检查了一下刀身状况,之后左手拿起放在海图桌上的木质警棍,和刀一起别在腰间。紧接着,他自己穿戴好藤制的防刺胸甲、护手、护肘和护胫,整了整头盔,做好了船上格斗的准备。

    由于此时的“春分”号实际上是不满员的,同时也没有搭载陆战队,带头登船检查的活儿就得交给他这个船长了,其它登船队的人也得从各个岗位抽调—大副此时要操作探照灯,并且保证不跟丢目标,所以不能领导登船队。

    “哎,我容易嘛我,出来试航一下,就想装个逼,结果惹来这好些麻烦事儿!真是自讨苦吃!” 黄欢嘟囔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所谓的“麻烦”其实都是源于他自己的命令。

    眼看着“春分”号距离大木船越来越近,黄欢便适时地拿出了一个木筒喇叭,冲着距离已经不足一百米的木船吼道:

    “前面的木桨船听着!这里是阳关镇大江水师!你们已经进入阳关镇管辖水域,请立即停船!准备接受检查!”

    ”重复!你们已经进入阳关镇管辖水域,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

    与此同时,大木船上。

    “爹!咱们怎么办?” 梅凌雪低声向公公询问对策。

    “咱们现在靠着船工弟兄们划桨,根本跑不过这怪船!可是如果任由他们拦截,您身上的刀伤要是被发现......“

    李家长房儿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自金刚军遭到奸臣陷害、被朝廷宣布为叛逆、大半部曲或被诛杀或被迫投降以来,她和公公就一直在过着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从来不敢轻易在稍微大一点的城镇显露行踪,就连自己一个女儿身也被迫常年着男装!十几天前,公公被和朝中奸佞沆瀣一气的江南洪家盯上,几十个武道高手包围了他们和其他十几个金刚军幸存者的藏身处,公媳二人虽然侥幸逃脱,可是李真挚的胸腹和臂膀都受了刀伤,不得不依靠仅剩下的几位忠心部下抬着逃跑。即便是在伤情最危急的关头,梅凌雪都不敢带着公公进城去看郎中---一旦郎中发现李将军受的是金创,十有八九立刻就会报官!

    如果这个所谓“大江水师”的兵丁登船检查,发现了公公的刀伤,后果就不堪设想!

    更何况,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他们的船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财物可以打点这些贪婪成性的士卒了。再加上自己又是女人,一旦女扮男装被人揭穿、自己落到这些丘八手中...... 那还不如死了好!

    提前自尽,至少还能留有颜面,清清白白去地下见自己的夫君!

    想到这里,梅凌雪本能地摸了摸藏匿在衣袖里的刀片和衣裳右肩夹层里的毒药丸。

    在探照灯光线所不能及的船底舱阴影中,李真挚注意到了自己儿媳妇的小动作。他缓缓开口:

    “雪,你不必心忧。既然这伙阳关镇水师敢在大江江面上公然击沉洪家的船只,这说明他们背后的主子一定跟洪家有很深的过节,或许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既如此,我们停船让他们检查也并非不可行。再说了......“

    李真挚透过舱板的缝隙,看到了隔壁桨舱中已经筋疲力尽的桨手们。

    “白条会的弟兄们都已经累坏了,即使他们能够拼力划桨,我们也绝对跑不过这艘水师的怪船!”

    梅凌雪沉默了。看起来,她们除了停船接受检查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

    大木船停下了,“春分”号也向大木船缓缓靠了过去。

    就在黄舰长等人取出了缆绳和抓钩等工具、持利刃棍棒在手,准备登船检查时,一个身影走出了木船的底舱,从船篷中探出头来。跟在这个身影后面的则是两个人抬着的一副担架,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人。

    “哦?这么配合吗?不会有诈吧?“

    黄欢心里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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