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东魏大军浩浩荡荡地围住西魏的玉壁和汾南,不停猛攻,双方逐渐陷入了胶着状态,无所不用的同时,西魏也在开启了全国兵力动员,准备抽调回防御西边吐谷浑以及防御北方突厥的精兵,聚集到长安,准备出军解除危机。

    大统十二年十二月,长安城,未央宫内,西魏满朝文武正激烈地讨论着东魏入侵的危机,一阵阵激烈的争吵声都快将屋顶揭翻了,坐在主位上的元宝炬毫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臣子吵个不停,大意无非是支持或者反对从西部边疆和北部边疆调兵回援东部一事。

    李虎、李弼和侯莫陈崇赞成从西部和北部调兵入东防御东魏,而独孤信和赵贵却反对从西部和北部调兵,认为一旦调兵,则拢右的吐谷浑各部族和突厥人听闻之后必定出兵入侵西魏的拢右,尤其是北方的突厥,犹如一条恶狼,边事不强,则闻讯必然趁火打劫,大举侵略西魏,那样西部和北部的损失将是一片狼籍,此乃拆东墙补西墙,于事无补。两边都有各自的道理,丝毫不相让步,这样使得坐在皇位上的元宝炬心烦意乱,没有了主见,让他最郁闷的是朝中权臣如宇文泰和于谨两人寂静无言。

    此时的宇文泰站在首席位置,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彷佛两方的争吵丝毫于己无关,而一旁的于谨虽无宇文泰那般,但也是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两边,任由两边争吵。元宝炬看到两人如此作态,心里不由一怒,作为八大柱国之首的两大人物,在如此国家生死攸关的时候,却任由朝廷大臣人心惶惶而不制止,况且要不是宇文泰和于谨领导的邙山大败,也不致于有今天的局面。

    想到这里,元宝炬便故意地对宇文泰说道“大都督,今日之局可有良策?”

    宇文泰闻言抬了抬眼皮,思考了一下,走出队列,朝着上座的元宝炬拜了拜,说道“启禀陛下,为臣刚才听了各位将军和大臣的建议,都各有各的道理,如今我大魏西有吐谷浑,北有突厥,东边正被高欢贼军入侵,南有梁国政权。西部的吐谷浑各部族之间尔虞我诈,非铁板一块,大都目光短浅,只贪鄙钱财美色,并不构成威胁,只需派使者前往几个大部族,重利贿赂部族首领获得支持,那么西部边疆便可安稳。而北部突厥却不好打发,突厥人野心勃勃,胃口极大,而且言而无信,一旦北部空虚,突厥人必定南下抢掠一番,那样不等高欢贼军打过来,我北部地区将生灵涂炭,即使最终打退了突厥人也会一片糜烂。南部的梁朝不思进取,而且一向看不上我关西拢右等贫瘠之地,暂时无忧。所以为臣认为可调西部和南部大部分精兵入关中抵抗高欢贼军,北部沃野镇和灵夏一带的边军切不可轻举妄动。”

    元宝炬听后并不作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问于谨“于尚书,汝觉得大都督的意见如何?”

    于谨听到皇帝的询问,立即出列拜道“陛下,大都督的意见甚妙,臣认为可行,突厥人贪婪,切不可掉以轻心,而我大魏东部尚有两道防线,玉璧的韦孝宽,汾南的李穆,都是我大魏当世名将,尤其是韦孝宽以玉璧一城几千守兵抗敌十万,使得敌人将近两月无法前进一步。现如今随着冬天的到来,贼军士气只会越来越低落,玉璧难以丢失,而第二道防线汾南城虽无第一道防线玉壁城险峻陡峭,并且守军也和玉璧相比较少,但好在汾南居高临下,并不容易被敌军攻下,况且我关中还有潼关天险第三道防线,暂且不必过于担心,还望陛下明察。”

    “嗯,不错,于尚书,汝之建议确实高见,依汝之言我军该如何应付?”

    于谨听完后心里不屑地冷笑,与他的智慧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帝是在抬高他,从而打压宇文泰,想挑起他与宇文泰的对立。但他并不打算买皇帝的面子,要知道宇文泰可是宰持朝政,心机和才能足以媲美高欢那等枭雄的人物,于谨可不认为元宝炬能够对垒宇文泰。当下便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微臣认为意见乃大都督提出来,必定胸有成竹,况且微臣之才不如大都督,若由大都督总筹必定更好。”说完,于谨恭恭敬敬地朝着坐在皇位上的元宝炬拜了拜,此言便是告诫皇帝他不想参与对抗宇文泰,更是告诫皇帝不要在此关头使得朝政不稳,当下最重要的是御退东魏大军。

    元宝炬听了于谨之言,心里忿恨不已,暗骂于谨老匹夫,他日必将灭其满门。反观宇文泰脸上表情淡定从容,仿佛刚才的话和他无关,只是继续保持刚才的恭敬表情。

    于谨说完之后也不再继续多语,该说的他都说了,要是元宝炬还知道好歹,那么还有一丝情面可在,不然宇文泰绝对会出手收拾他,要知道最初投靠宇文泰的孝武帝多次违逆于他,最后宇文泰都敢直接毒杀,而元宝炬论身份和号召力都不如孝武帝,又怎么会是宇文泰的对手呢。

    好在元宝炬也善忍耐,终究是暗自吃了这个亏,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赞赏地说道“两位爱卿谦虚有礼,此乃百官之榜样,既然如此,朕便将此次御敌之事全部委托给大都督,还望大都督不负朕之所托!”

    宇文泰听后赶紧出言道“微臣谢谢陛下的信任,必不负陛下所托,击退高欢贼军。”

    就在西魏开启了全国动员的指令,宇文泰以中央的名义调集了西部和南部边军汇集于长安,并且派人到拢右重利贿赂吐谷浑的几个部族头人首领,加上各部族之间也互相提防,互相牵制,这才使得西魏西部暂时太平。然而北部边疆却不甚如意,早些时候高欢便派人重金游说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也就是突厥汗国的创立者,史称伊利可汗。

    这一年正是阿史那土门统一铁勒诸部完成之时,兵威达到全胜之时,虽然他年纪已老,但依然雄才大略,早就对中原花花世界垂涎三尺,听到东魏使者的游说之后,阿史那土门更是按耐不住内心燃烧的之火,当下便屯兵于沃野镇下。

    当沃野边郡的战报传达到长安之时,众臣不由对宇文泰和于谨的计策佩服不已,也使得西魏朝臣更加齐心协力,犹如一条上了链条的战车,运载着各种资源,滚滚地开向前方,而宇文泰便是这辆战车的总司令,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以中央的名义下达着各种命令,抽调西部和南部的边军,汇集于长安城下。借此机会,宇文泰更是将皇族和其他柱国敌对势力打压了了一番,使得军中唯以他的指令为尊,从而达到了集权的效果,这次以玉壁为导火线引发的东西魏战争反而更加强了宇文泰的权势,也提高了宇文家族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

    而在西魏动员大军的同时,围攻汾南的战火也烧得越来越旺,每次眼看就要攻下汾南城,却屡屡被李穆亲自率领的督战队打退,城池下全是双方士兵的尸体,两边都是杀红了眼。

    高洋望着不远处攻城的士兵不断被收割倒下,眼里也变得凌厉起来,据在长安的密探传来的消息,宇文泰已经陆陆续续集合了精锐之兵,不下于五万之众,要是再不攻破汾南城,那么最开始的目标将前功尽弃,反而还会陷进被分割包围的下场。

    李穆确实乃当世名将,哪怕唐邕和傅伏率领的三千铁骑攻下义州,俘虏了他的儿子以之威胁也不为所动。原来西魏境内众人一开始全被玉壁和汾南的攻城之战吸引了,尤其义州更是想不到,段韶居然会派这支军队分兵度过汾河,绕过泰州,直接偷袭义州。在义州守军毫无防备之下很快就丢失了城池,更令人惊喜的是,义州所俘虏的将官之中还有李穆的次子,唐邕赶紧派人将其押送至汾南。东魏攻打汾南城的众位将领认为以其子的生命安全劝降李穆应该易如反掌,毕竟虎毒不食子,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加上功名利禄,李穆必然会为之所动。

    段韶便派人以阵前劝降,却没想到李穆丝毫不为所动,还当场抢过弓箭手的弓箭,一箭便射向其次子,好在距离较远,只是射中了其右侧的手臂,但众人也被李穆这一心狠手辣的一箭惊呆了,而汾南的西魏守军更加士气大涨,气得綦连猛当场就要砍了李穆儿子的脑袋,好在被段韶制止了。

    其实最开始高洋并不看好这个计策,之前玉壁城下高欢以韦孝宽之侄的性命威胁却没有得逞,这次如出一辙,也决然不会成功,因为李穆出身陇西李氏,家族的繁荣昌盛和根基都在西魏,很难会反出西魏归顺东魏。而且李穆本人虽不是八大柱国十二将军,但并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而是李穆和李虎、李远山同样是出自于陇西李家,虽说三人血缘关系较远,但都是陇西李氏一族的人,宇文泰为了压制陇西李氏,使得宇文家永远是西魏第一家族,肯定不会再分封李穆八大柱国十二将军的称号,这也是为啥史书上记载,终止西魏、北周两朝,李穆虽然功劳甚高,却始终没有掌握更多的实权,宇文家的做法同样也使得李穆后来支持杨坚谋权篡位,建隋代周。

    看着正在主帅座位上看着地图的段韶,脸上丝毫没有一丝焦急的神色,高洋不由佩服,怪不得北齐后期段韶能够成为北齐的擎天柱,镇守晋阳十几年而使得北周无法动弹,眼下这份临危不乱的耐力便是没有几人能够比肩的。

    綦连猛看着退回来的攻城士兵,不由焦急地站了起来,对着段韶行礼道“段帅,眼下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穆老匹夫软硬不吃,得想办法攻破汾南城,不然下去我军危险。”

    段韶闻言没有作答,只是低着头看着地图,好像没听到綦连猛的话一样。

    綦连猛见到段韶没有搭理他,当下心里不由一怒,但他不敢对段韶无礼,只好黑着脸说道“段帅若是无其他办法,末将准备下一轮进攻亲自带着儿郎们攻城,若攻下还请段帅为某请功,若战死也不负相王的知遇之恩。”说完就准备退出去。

    高洋赶紧出列制止道“綦连将军暂且不要心急,想必段帅必然有主张,不可扰乱军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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