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一如既往的病态苍白,只是今夜气色更显无力颓然,下巴削尖锋利,唇形优美薄透,眼角眉间给人的却是一种无情凌厉的感觉。

    此刻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廷礼服,款式简约素净,以至于肩头不知何时晕开的一抹血色格外醒目。

    吴璋不动声色,心脏却是咯噔一下!

    果然,太子负伤一事不假。

    可如今吴婴的修为早已突破长幽,在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将她伤至这番。

    透着领口能够看到她衣衫下微松的绷带,她从不让宫中内侍为她上药,看起来伤势是自己处理的。

    处理的手法很粗糙,血都未止住,将衣衫都染红了一角。

    “如果是想说叶家世子回归的消息,你可以退下了。”吴婴起身将遇邪小心轻柔地安放至兵器架上,她的房中只有一座兵器架。

    而兵器架上,也只有一把枪。

    吴璋错愕,看着她肩头的伤势,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不由喃喃出声道:“太子殿下都知道了?难不成这伤势就是叶陵所为。”

    吴婴摸了摸腰间新换上的太子白玉带,唇角也多出了一丝隐晦难以察觉的笑影:“嗯,是他。”

    吴璋心道今夜的太子皇弟好生奇怪。

    看着她唇角缱绻的笑,他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被那叶家世子伤成这样原来是一件值得很开心的事情吗?

    “能够伤到太子殿下的,想必那小子如今已有了长幽境的修为,此子未死回归,必成大害!”

    吴婴唇角笑意如雪融化消失,目光冰冷,淡淡道:“知道了。”

    吴璋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见她眼底升起不快,及时悬崖勒马,闭口不提大晋叶陵之事。

    忙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不知今夜召见今夜嘉妃娘娘是因何缘故?”

    吴婴面色青黑下来。

    这个女人可非是她召见来的。

    今夜也不知是刮了哪门子邪风,还是说听信了某家大臣的言论,竟然半夜三更跑到她的寝宫来哭闹。

    说是她身居太子之位,迟迟不登基为皇导致国家久无新君也就罢了,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太子妃之位迟迟不立,更没有诞下子嗣的半分想法。

    此行为是万万要不得的。

    于是拿着百官仕女图跑到这里巴拉巴拉一大堆,竟是关心起了她的亲事,举荐各方名女给她,望她早日纳妃,养育子嗣。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让吴婴直接拂袖一卷,将她捧来的仕女图尽数卷至了壁炉之中烧得一干二净。

    这还是她刻意压着火气,如若不然,怕是连人带画一同全给卷了进去。

    知晓事情原由的吴璋皇子顿时哭笑不得,他的这位皇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许多人都说他没有心,根本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情事,别人家的皇子权贵,甚至是连他吴璋,在她这个年岁里早已妻妾成群,开枝散叶。

    而他始终孑然一身,更喜独行。

    莫说宠妃了,就连侍奉端茶倒水,研磨添香的贴身侍女都不曾有过,更多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吴璋强忍着笑意,说着违心话:“其实嘉妃娘娘所考虑得不无道理,如今殿下年岁以满十八,按照规矩的确是已经到了纳妃繁衍子嗣的时候了。”

    吴婴面色铁青。

    纳妃?

    还繁衍子嗣?

    拿什么繁衍?

    且不说她鬼婴是否有着生育的能力,自古以来从未见过那名鬼婴成功孕育过后代的,纵然她转生成人,真的可以,也断然无法和女子

    捕捉到了吴璋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吴婴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阵无名之火,恼怒道:“你若当真这么想,也不无不妥!”

    果然,吴璋面色一僵。

    不无不妥可不妥啊!

    大大的不妥!

    他曾得吴婴承诺,日后越国君王之位有他继承,反正吴婴也从未想要诞下血脉,最终这皇位还是落入他家。

    可若是哪家女子得了太子的恩宠,当真怀了,他的美梦岂不是终将成空。

    他赶紧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正欲说话。

    地上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立马收了哭脸,一蹦三尺高:“既然太子都应允了,那妾身这就下去准备!”

    把话放下堵死,也不给吴婴开口的机会,飞快地离开了寝宫。

    吴婴伸出去阻拦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一时不得收回。

    这女人,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想必是听了宗亲氏族的挑唆,想将本家的女儿安插至越国皇宫之中来。

    虽然心中百般抵触自己如同怪物一般的儿子,可若当真能够让本家崛起,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吴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吴婴亦是万没有想到,自己时隔十年在见到自己名义上的母亲竟是要给她张罗婚事,她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陵天苏去了一趟听雨轩,却并未见到子忧和她的侍女小灯。

    听雨轩里人,早在一年前,姑娘醉酒得厉害,后被叶家军侍接入了王府之中,从此再未回归。

    听到这个消息,陵天苏心中百般沉重。

    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不解终于拨开云雾。

    原来,轻衣一直咬牙坚持,甚至不惜服下足以将人折磨发疯发狂的冷炎灵蓬也要强撑最后一口气竟是为了子忧。

    可是,他记得她与子忧并无交情,何以为了她竟能够拼命至此?

    难不成就因为知晓了他与子忧之间的关系?

    满腹疑惑地返回王府,询问了爷爷,可他却是支支吾吾,左右而其他,最终还是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告知了他。

    陵天苏身体陡然僵硬,如同五雷轰顶,巨浪拍身,轰打得他不知所措。

    “身孕?!子忧有孩子了?!为何现在才告诉我?!!”陵天苏激动地满目通红,心中情绪当真是一言难尽。

    狂喜振奋。

    痛惜怜爱。

    激动满怀。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当父亲了!

    不论是万年以前,还是如今,他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紧张、感怀、激动、惊喜的情绪。

    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左右来回不安度步的陵天苏。

    叶沉浮立即说道:“并非爷爷不想告知你此事,只是轻衣苦撑一年皆是为了她腹中那孩儿,如今爷爷知晓你对轻衣的感情不如那姑娘来得深厚,再说轻衣那孩子如今面目全非。

    早已不入当年那般模样讨喜,又浑身是毒,你能够去看她爷爷已经十分欣慰,若是如今再叫你知晓那姑娘怀了你的骨肉,又醉于酒毒之中昏迷不醒,你定会日夜陪在她身边看护照料,只是这样一来对待轻衣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番话如同冷水浇淋,陵天苏急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面色肃然的看着叶沉浮:“爷爷,我不会。”

    叶沉浮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你且先去吧。”

    长夜未央,天空幽蓝。

    三千明灯早已远离皇城,再也难寻。

    夜色之中,踩着枯叶廊道的脚步既是轻快又是沉重。

    陵天苏终于来到一处房间前,抬臂推门,满是汗水的手心在房门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小灯正侍奉于床榻旁,夜色以深,她蹲缩在榻下似是睡着。

    陵天苏脚步细微无声,来到床前,目光明亮地看着床榻上的少女。

    窗外春蝉之声浅浅幽幽,星光代替烛火洒落至房屋之中,将榻上女子眉眼映得真切。

    总是在沉睡,她容颜依旧美丽不可方物,雪白的肌肤间透着一缕浅而不散的淡淡酒香。

    那是千年醉的独特香味。

    陵天苏看着她的眉心,确认回梦的灵体已经正常归体,心中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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