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璋瞳孔急剧的收缩着,纵然尚未近身,他便已经嗅到了死亡的腥甜气息,干涩的嘴唇开合着,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这一刻,他终于能够理解,这个人,为何能够从容只身一人的闯入太子寝宫之中。

    如此可怕的力量与神通,怕是修为丝毫不弱于宫中那位吴婴太子了。

    何其愚蠢,为了讨好那个太子弟弟,他竟然试图一人独杀此人。

    陵天苏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当他透过夜色雪幕重重,与那气机下似笑非笑的目光一触即分,他的身体忽然动了。

    宫落之中忽起大雾,霜晶般的雾体肉眼清晰可见,一道冰冷的白色巨墙在比一瞬还要更短的时间里崛地而起。

    吴璋沙化可见白骨的手指重重撞在冰墙之上,手骨震断,剧痛袭来,却因为那厚重如山的冰墙阻拦了对方的气机吸附影响。

    他不受控制迈入死亡空间的身体也在瞬间,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松垮下来。

    寒冷的夜风吹起他华贵的衣袍,后背之上满是冰冷的汗水。

    透明如镜的冰墙内部,那道影影绰绰的黑色影子微微一动,在冷光折射之下。

    气机掩藏之下的黑色披风如云般轻盈漂浮,泛出光滑柔腻的色泽,在冰墙的寒光反射之下,潋滟着蛇鳞般的光泽。

    黑色袖袍之下,缓缓深处一只修长苍白而又美丽不祥的手。

    吴璋瞪大眼眸,看着缓缓贴近冰墙的那只手掌,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空了一般的冰冷寒凉。

    因为他看见那如玉瓷一般完美漂亮却不见生气的手,没有掌纹!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没有掌纹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陶瓷铸就出来的假人。

    可若是假人,对方体内释放出的强大力量又是做何解释?

    在这个人间,难不成还有着什么承载体能够容纳如此可怕的力量与威压不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刚刚升起,还来不及得到任何答案,吴璋的眼瞳再一次剧烈收缩。

    咔咔咔的碎裂之音里,足足有着五尺之厚的冰墙在那只苍白泛着冷意的手掌之下裂痕遍布。

    就像是一盏裂开的镜面,忽然砰然炸裂。

    碎裂的爆风之中,在那黑袍兜帽所包裹着的身体里,弥散出死亡的冰冷气息。

    那只冰冷而又修长的美丽手掌朝他探来,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手掌那细腻洁白的肌肤尚未至达,吴璋的呼吸骤然紧窒,脖子仿佛被一只冰冷的蛇紧紧勒住。

    眼珠子与头颅里的脑浆似是都要爆裂炸开,巨大的压迫力让他喉咙一阵腥甜,似是最后一口生机随时都有可能倾吐而出。

    这时,清越的弦音在这个死亡之夜里被拉响,紧接着,箭簇高速飞擦过空间的声音几欲刺破人的耳膜。

    一抹宛若东方曙光的箭光带着寒气隔空将他身前的空间射开,他充血涨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脖颈前方空间,一道透明泛着湛蓝之色的虚幻手掌被这一箭射得支离破碎。

    冰冷的空气疯

    狂灌入口鼻之中,将喉咙中的腥甜之意冲散入腹,生机重新夺回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

    一声低笑,带着死亡的气息当头笼罩下来。

    冬夜的朔风卷着零星的风雪,擦过他的眉心,一抹黑夜般的衣袂潋滟着鳞片的寒光,无声的朝着他的眉心即将划下。

    尚未划下,吴璋眉心那一抹黯淡的星砂就已经产生一道浅浅的裂痕,殷红色的光从裂痕中渗出,宛若被一把锋利的刀轻轻掠过。

    一波三折,吴璋甚至连恐惧都忘了恐惧,手脚发软,生出一种无处可逃也无力可逃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处。

    那只手掌尚且残留着冰霜剑意未散,蓦然扣紧他的肩膀,一股巨力朝他掀来。

    脚下传来空气剧烈震动的声音,低头一看,自己身下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激荡出一圈圈透明涟漪,他被身后那人扣住身体,急急撤退。

    四周空间都虚隐而去,可见撤离之势何其之快。

    “既然是来急着找死的,那就不要露出这么窝囊的表情来。”身后传来一个淡然平静的声音,可是落入耳中却是叫人觉得无比平静。

    吴璋被带落至了高墙之外的一座宫殿飞檐之上,轻盈的大袖被风掀起,拂过他的面颊。

    回首之间,隔着青袖,却是看到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

    他立在吴璋身后两步开外,温热而干净的手掌尚且还搭放在他的肩膀上,飞檐之上的雕刻着的呆板无趣的石兽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被尖锐棱角切碎的星星点点月斑透射到了他的脸上,似是渡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分明距离他极近,却又叫人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是她救了我吗?从那个宛若恶魔人的手中,将他救下。

    吴璋心跳莫名加速,一时间竟是忘了还有巨大的危险在前方等待着他。

    陵天苏没有注意到吴璋悄然变化的微妙目光,他在看前方墙头之上风影依稀的黑袍人。

    黑袍人见到陵天苏出手,身体里释放的冰冷杀意竟是诡异收起,那只苍白毫无生气的手掌也藏回了大袖之中。

    那个人身影高挑,身后长风大雪,身上的衣袍却是在空气里轻盈的飘动着,非是被天地长风吹动,大雪也是落沾不到半分。

    而是富有着某种奇特的神韵,缓慢的、如流云舒卷一般轻浮着,看起来当真是神秘极了。

    兜帽完美的遮掩住了那个人的面容,透过风雪只能够隐约看到渡着白银镶边的帽檐下,是半张完美白皙的尖尖下颔。

    子夜之中,那白皙的下颔微微动了动,虽然被气机掩盖住了本音,可仍旧让人觉得这声音阴冷,湿漉,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忽然发现,你穿青衣,也挺耐看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诡异调侃,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陵天苏眼眸微微眯起,却未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只是平静道:“今夜你杀不了人,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只是浪费时间。”

    那

    个人却轻轻笑道:“与你周旋,有意思极了,可不是再浪费时间。”

    陵天苏蹙了蹙眉,道:“不觉得今夜很冷吗?”

    那个人长长嗯了一声,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你这是再担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陵天苏的声音也随着凛冬的寒夜变得冰冷了几分:“我是说,我很冷,想睡了,你请自便。”

    那人哈哈笑出声来,身体却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在高墙之上滑行,包裹身体的黑色迷雾在空气中拉出一动极黑而梦幻的长影。

    “你要做什么?!”看着瞬息而至的黑影,吴璋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令人意外的是,他此刻一副看到亲娘被刀架脖的扭曲惶恐模样,却也挡在陵天苏的面前,寸步不让。

    那个人轻轻展袖,吴璋便从飞檐之上滚了下去。

    那个人与陵天苏挨得极近,被黑袍罩体的身体与双脚并未落在飞檐之上,而是宛若没有重量如雾体一般漂浮在了空中。

    一阵清冽又荒芜的气息萦绕而来,宛若荒原战场积雪的大地间,那种枯骨生花的气息,在那死亡的边缘,散发着幽幽的冷香。

    大风将黑色兜帽吹开,如鸦羽一般的长风在风中狂舞,可是每一根长发间,都包裹着一种让人看不透气息的遮掩气机。

    这个人的面容更是难以辨别清楚,只能够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轮廓,以及一对湛青色如散发着宝石光辉的眼。

    本是极其润泽好看的一双眼,在幽暗的光线里,却又富含着某种邪恶的诱惑力。

    那个人缓缓深处一只手,纵然看不清全貌,却也能够感受道举止间与生俱来的优雅,以及居高临下赏玩趣事般的态度。

    “嗯,今夜的确只能到此为止了,不过是来探探这位传闻中太子殿下的底,却没想到他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麻烦,看来,时机仍尚未成熟。不过……”

    若隐若现的那双薄唇分明颜色极淡,可在微微启伏间,却给人一种如同血液浸透夜色的腥甜感。

    语调分明柔和极了,像是情人之间的亲昵暧昧,可是字里行间,却是透着地狱气息的杀戮感。

    可以看到黑雾之下,薄薄的唇角危险勾起间,一对锋利宛若恶魔般美丽的齿,闪烁着致死的尖锐与剧毒:“果子得成熟了,再去采摘,不是更甘甜可口吗?”

    对于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危险气息的这个人,陵天苏只淡淡道:“吴婴的命,是我的。”

    “那就来比比看,谁的手段更狠,出手更快好了。希望……你是不会让人失望的。毕竟……”

    陵天苏狭长的狐狸眼眯出一个锋冷的弧度,却是再未言语,只是目光冷冽的看着眼前如梦如鬼的身影,散成黑色的雾埃,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空气之中还残留着未散的幽兰冷香,寒意刺骨的夜晚之中,虽然那道诡异的黑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陵天苏的视线之中。

    天地风清,大雪寂静,在这个无尽的黑暗夜晚之中,仿佛有着一双魔鬼似的猩红竖瞳,危险又暧昧,洞悉着他的一切。

    ps应该很明显了吧,大家猜得出来这个黑衣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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