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牧菁雪的精神明显一震,眉眼间都明亮了几许。

    她赶紧从空间戒中取出几盒灵药,封好盒口都掩盖不住灵药的清香。

    她迎了过来,递给牧子忧道:“是啊,这几味药可是族长夫人亲手提笔写下让我去抓的呢,子忧姐姐你每日可要煎熬服用啊。”

    牧子忧掀眸深深看了牧菁雪一眼,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直视灵魂。

    牧菁雪莫名意寒,仿佛有种里里外外都被看透的错觉。

    就当她讪讪一笑,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便见牧子忧盈盈一笑,将那几盒珍贵的灵药悉数收下:“嗯,娘亲对我这般上心,重病之下也不忘关心女儿的身体,女儿不胜欣喜,此药,定然日夜按时服用,方可不复娘亲的一片苦心。”

    见目已经达到,牧雅诗眼底间也起了一丝倦意。

    头颅的重伤以及身体骨裂的疼痛,让本有着足够耐心演戏的老狐狸也不由想要早些回家,在自己女儿的服侍下,安宁养伤,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亲情与美好。

    于是她低咳两声,本就十分憔悴的面容变得愈发凋零枯难。

    她知晓牧子忧是个懂事上心的好孩子。

    果然,牧子忧一脸关切自责道:“娘亲身体劳损得厉害,屋外大雪严寒,山路难行,不如就好生在此休息,也好让女儿尽心服侍,以尽孝心。”

    牧雅诗顿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心道我在你这尚未进门就差点去了半条命,若是长久在此住下,那岂不是直接归西。

    哪里还有命在,能够看她女儿成长至强大,绽放出惊世的光彩来。

    “咳咳!!”她连忙呛咳两声,道:“不了不了,虽说为娘也想与吾儿秉烛夜谈,只是此间距离药房实在太远,也无医者在旁看护,为娘这离魂之症最近是越发的眼中,需要日夜用药来镇,在本族之中,确实要方便不少。”

    牧子忧一脸悲伤惋惜:“那女儿搬入本族之中,跟娘亲一起住,贴身伺候娘亲。”

    牧雅诗面上微笑,心中气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不想同你一块知不知晓!

    我要同我的女儿快活地将这十几年间失去的温情岁月补回来。

    我还要暗自谋算如何为我女儿创下光明美好的未来,你若是时时跟在我身边,我还如何成就大事!

    好烦啊!

    牧雅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带着几分亲切的苛责:“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为娘的身子要养,你的身子难道就不用养了吗?我瞧着想来这么久,你同天苏都尚未说过一句话,是不是闹小脾气了,在担心娘亲之前,吾儿要先照顾好自己,吾儿好了,娘亲方能安心养好身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牧子忧无言以对,只是咬着唇,倔强忍泪的委屈模样,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小孩,看得牧菁雪是大快人心。

    在两名少女的搀扶之下,牧雅诗渐行渐远,最终,雪地间的三人脚步被风雪很快掩盖。

    白雪平地,清明雪海,再也不见半分污人眼睛的脏。

    那对母女两人一走,骆轻衣第一时间便取来那药盒琢磨去了。

    陵天苏则是飞快地取来一个琉璃飞盏,递在牧子忧的唇边。

    牧子忧抬眸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脑袋一低,便十分难受地吐了。

    吐完,她自嘲一笑:“天苏早上给我盛的一碗好粥就这么浪费了。”

    陵天苏为她轻抚后背,又给她递来清水帕子漱口擦拭,贴心细宠呵护,唯恐不周,唯恐自己动作大了,会让她难受。

    他轻声说道:“吐吧,吐吧,吐干净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牧子忧浅浅一笑:“好恶心啊。”

    说完,她低下头去,绞弄着手指,轻声道:“可是这这件事,不由我来周旋,谁来替我,我都不会甘心的。”

    陵天苏嗯了一声,又有些不放心道:“牧雅诗为人虚假,子忧断不可入戏太深。”

    牧子忧唇角浅勾,面容有些苍白,眉目却是格外分明,目光清亮薄寒,哪里能见半分迷雾惘然。

    她说:“折扇一合此书尽,入戏太深愚者为。”

    愚者自愚,伤人伤心,却不知痛。

    何苦如此。

    她就是要活得清醒通透,纵然痛彻,但她之所爱的远胜于她之所痛。

    所以这一局荆棘棋盘,纵使下得十指疮痍,鲜血落满盘,她也要继续下,并且,她一定会赢。

    她捧着陵天苏的脸颊,用唇畔蹭了蹭他的鼻尖,笑道:“放心,我的小夫君,我不会沉沦于这场虚伪的迷雾之中,寒灯本无焰,敞裘冷无温,被拨弄的光景,还不足以乱我心神。”

    陵天苏一把将她抱紧:“灯光焰火都给你,温暖给你,我也给你。”

    牧子忧迎着天光望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往后的余生:“你待我好,我便万敌不可侵。”

    因为恶心,牧子忧将早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不是因为孕吐,北族之人尚且不知,她早年服下了千年醉,如今肚里的孩儿还没有一粒种子大,再怎么反应,也不至于吐得这般凄凉。

    故而,用灵药养胎,更是没有必要。

    当骆轻衣将三个盒子打开,横陈放于桌面上的时候,她目光冷得几乎都快结冰:“送子罗!”

    陵天苏翘着二郎腿,看似懒散的姿态也难以掩盖住他眼底的戾气。

    他问:“送子罗,那是什么?”

    ……

    ……

    “娘亲,那送子罗当真能够不知不觉地咒掉那个小贱人的孩子吗?”牧菁雪正坐在母亲床头,贴心为她喂着汤药。

    牧雅诗早已解了头上地重重束缚,族中有狐医为她重新上药包扎,就连肋骨的断伤也一一接好。

    她面色苍白地卧靠在床头,享受着女儿亲手喂来的汤药。

    自冰狱放归这几日来,她气色久不见好。

    牧雅诗知晓,自己渡了一半元灵修为给了她,早已是折损了根基,而且错过了最佳的治疗养魂的时机。

    雪上加霜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守住秘密,她甘愿领罪,受刑于冰窟之狱。

    若无那颗牧魏特意为她寻来扶桑果,提前将她受损的妖魂蕴养其中,她怕是都撑不到今日。

    如今这副脆弱的身子,虽说将养将养,勉强能用。

    可妖魂的残缺注定让她的身体以至于寿元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不过幸好。

    一切都来得及。

    她还来得及将她最重要的女儿,扶上光耀的巅峰。

    所以,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燃烧,助她展翅高飞。

    一个为爱而狠毒的女人,连自己的身体妖魂都可以奉献牺牲,对于其他的东西,她自然更是不会有半分心软与犹豫了。

    她目光宁静地看着牧菁雪,其中不似看牧子忧时饱含着明显的慈爱与怜惜,因为那是伪装出来的。

    她的双眸深邃,又极为轻柔。

    一个谋算了一辈子的女人,唯有再看自己所在乎的女儿时,目光中才会露出平和如阳光般的干净来。

    似是注意到牧雅诗那让人心安温暖的目光,牧菁雪没由来鼻头一酸,正在对牧子忧的碎碎念也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牧雅诗。

    牧雅诗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日后,吾家菁雪是要成为九尾天狐的伟大存在,今日的算计,谋夺,皆是娘亲一人所为,与你无关,日后若是遭受诅咒也好,报应也罢,也合该落在我一人的头上。我们诞生于九尾一脉,本该视若神明供奉敬仰,如今行此作为已是亵渎大罪。”

    牧菁雪张了张唇,不甘心地想要反驳什么,可当她看到牧雅诗流露出来的眼神时,话到了嘴边,便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牧雅诗端过她手中的药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眸光有些薄凉,又有些疯狂:“既是不容亵渎的圣灵,娘亲便不许你再出言不逊,毕竟日后,你是要继承她的传承力量,娘亲可以成为一个弑圣的罪人,但是你觉不可背负辱圣的名头,毕竟,你终究还是因为她,护住了这条小命。”

    牧菁雪神色复杂,心中知晓她的娘亲为她付出太多太多,她心疼地扑进牧雅诗的怀里,动作很柔缓,怕撞伤了她。

    她低声撒着娇:“娘亲不许我在说那个女人的坏话,我不说就是,日后我敬她,重她好了,反正她当少主这么多年,我也没少跪她,不差这一两回了。”

    “不。”牧雅诗语音平静得像是枯井里的风,带着几分幽然的摄意,她抚着女儿的脸庞,深邃的眼窝之中却是烧着辛毒的火焰。

    她说:“我要我的女儿,日后再也不拜任何人,我要让那幽冥鬼司的人都知晓,我的女人可以打破自己的命运,你是踏在万疆枯骨之上的王,不是沉沦于炼狱之中的孤魂野鬼,圣山上的神灵又如何,娘亲会叫所有人都知晓,你不必她低贱多少。”

    “只要吾家菁雪好好的,娘亲不仅还要谋她的身,还要谋她的嗣。”

    牧雅诗眼神之中俱是无情,声音寒凉,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悬崖边的秃鹫,凶戾噬人:“九尾天狐受了我族历年来的香火与信仰供奉,如今,这神坛之上,也该换人来坐了。既然利用了,那便心存敬意地利用个通透,压榨得一丝价值不甚,到那时,该跪拜的那个人,便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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