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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过后便是红土,仙人掌和骆驼刺在这片土地上随处可见。

    风卷着草团从马路上滚过,这草团便是卷柏,旧世界中在北美洲的西部戈壁非常常见,如今它们的身影已经来到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卷柏是一种热爱旅行并且追逐水源的植物,它的生存需要充足的水份,当水份不够的时候就会自己把根从土壤里拔出来,让整个身体卷成一个球状。由于身体很轻,只需要稍稍有一点儿风,它就会在地面上滚动,一旦滚到了水源充足的地方,圆球就会迅速打开,根系重新钻入土壤里。

    卷柏在沙漠和戈壁上逐水而生,行唐镇的人也是如此,因为西边四十多公里外的卢龙岗下有一处绿洲,镇上的矿场才得以在多年当中持续开工。

    小镇离绿洲虽远,但镇子底下的土壤都是富含金属化合物的红壤,里面含赤铁矿和铝化合物非常多。这里地势平坦,比山岗更适合居住,镇上接近一半的居民都是矿场里的矿工。

    矿业是小镇的命脉,这项产业原本是在镇政府的管控之下,但几年前镇上的大小地下团伙都被骷髅会统一整合,至此,地下势力在和当地政府的角逐中渐渐胜出,当政府官员沦为傀儡,矿业也开始易主。

    丁修等人来到小镇的南门外,被设在这里的关卡给拦住了。

    几名穿着皮坎肩的男子从关卡里出来,端着枪围住丁修他们的车子。

    “这里出啥事了吗?去年我来的时候,好像你们都不设卡查车的。”顾北陌朝他们问道。

    “去年是去年。”一名男子冷冷地顶回了他的话。

    “这天热,抽个烟解解闷气。”顾北陌陪着笑脸,将他之前不知道藏在哪的那个皱巴巴的烟盒摸了出来,给车外的几名男子一人递了支烟过去。

    接过烟后,那几个人语气顿时缓和了很多,顾北陌帮他们点上烟,又趁机套起话来。

    “兄弟几个认识莫小坤吗?”

    “莫小坤?你和他很熟?”车旁的男子吐出嘴里的烟,眼睛眯了眯,神色颇为陶醉,“烟不错,哪弄的?”

    “东北边的苍凌城。”顾北陌说着将还剩了几根烟的烟盒塞进他手里,“做点小生意,还请多通融通融。”

    “挺上道的啊,看来真是个生意人。”男子接过烟盒,把它塞进坎肩的口袋里。他的眼睛瞟进车里望了一圈,最后在沈悠的身上转来转去。

    “我儿子跟闺女。”顾北陌朝丁修和沈悠指了指。

    “这个年纪就儿女双全,老哥好福气啊。”男子从沈悠身上收回目光,拍了拍引擎盖准备放行,“进去之后可别再说你认识莫小坤了。”

    “怎么?!”顾北陌愣道。

    “他站错了队,现在已经死了。”

    顾北陌突然想起昨天梁善刚曾提到过骷髅会换了话事人的事情,心里暗道一声倒霉。原本这座小镇里神仙打架的事和他并无关系,但因为搭线人莫小坤死在了他们团伙的内斗当中,这就相当于城门失火,殃及了顾北陌这条池鱼。

    车子从小镇的南门进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好奇地目光。顾北陌的车上所载货物颇多,特别是车后还用网兜挂着不少晶莹光亮的卵状物。

    “老顾,你认识的那个人死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丁修问道。

    “先去镇上的集贸市场转转,没莫小坤搭线,咱们大不了到时候多出点钱。”顾北陌想了想说道:“这里的骷髅会刚变了天,我们尽量低调行事,莫撞他们枪口上被借题发挥。”

    镇上的建筑大多是砖瓦结构,路边的行人除了刚看到丁修他们的车子时眼里会流露出一丝好奇,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里,他们的眼神都是麻木的。

    这里的人一般白天都在矿场里上工,少数人在镇上开店或摆摊做生意,顾北陌说的集贸市场在小镇的西北角,那里的人流量比较大,仅次于小镇中娱乐场所云集的东区。

    丁修望着道路两旁的行人和店铺,他这是第一次来行唐镇,眼里满是新鲜感。

    以前他也去过芦墟镇等地方,但和今天的感觉却不大一样,因为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以前都是跟着张荣社或者陈建森出任务,这一次是和顾北陌还有沈悠一起来做生意。丁修在慢慢地融入到新的环境和生活当中,和顾北陌同行,他渐渐学会了一个词叫江湖。

    江湖不是古代的武林,而是远离统治阶层的民间,这里和军营不同,少了一种叫约束的东西。

    路边的瓦屋没有彼此相连,它们之间有着或宽或窄的缝隙,在这些缝隙中,还有许多用木板和杂物搭起来的“蜗居”。

    “蜗居”里的人蓬头垢面,以年长者居多,他们衣衫褴褛,靠在墙角晒着太阳,有的还相互帮对方从头上抓虱子。

    一名孩童从瓦屋里跑了出来,他在路边被丁修他们的车子吸引住了。小孩刚朝车里的人做了个鬼脸,下一刻就被屋面追出来的大人拧着耳朵给带回家中。

    街上也有跟关卡处那些男子相同打扮的人,这些人都穿着露出胳膊的坎肩,男女皆是如此,有的还打了鼻钉和唇环。

    他们穿街而过,见有人从身旁经过的时候,就会大吼一声,或者挥拳伸脚,吓得周围的人往往面带惧色纷纷躲到一旁。

    “这些应该都是骷髅会的人吧?”丁修朝顾北陌问道,“难不成刚才守在关卡那的人也是?”

    顾北陌点了点头。

    “行唐镇的政府真是吃干饭的。”丁修在卢龙岗听梁善刚说这里的事情时还半信半疑,现在见这些人不仅占据关卡,还招摇过市,心里忍不住有些愤慨。

    “怎么?”顾北陌朝他望了一眼。

    “在我们营地,从来没人敢飞扬跋扈。”

    “你那是军营,和这里能比?在军营里飞扬跋扈不是嫌死得不够快吗?”顾北陌说道。

    “芦墟镇也不是这样的,那里的治安要好得多……”丁修说到这又有些不自信,芦墟镇确实治安比这里要好,但也让他遇上了绑架事件。

    “芦墟镇西边可不止你们一个营地,而且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算太远,算下来大概半天左右的路程,对吧?”顾北陌问道,见丁修点了点头,他又继续为丁修解惑:“行唐镇是因矿场而兴起的镇子,它远离其他城市,附近也没有你们边防军的营地作为屏障,能依靠的只有镇上的治安队伍。你知道矿工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除了能吃苦之外,还容易抱团,并且作风凶悍。也难怪这里之前地下社团林立,治安条件恶劣呢。”

    “照你这么说,行唐镇的情况很难有所改变咯?”丁修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这里只会是一潭死水,无论里面的人怎么搅合,它都活不起来。”顾北陌点了点头,“我去过的地方不止行唐镇如此,还有不少城镇都有着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看似各式各样,但归根结底都是它们自然发展所形成的产物。”

    “什么是外力?”丁修和沈悠被顾北陌的说法唬得一愣一愣的,两人都不太明白,但却觉得很厉害。

    “一种就是政府的干预,但这种外力来到行唐镇的可能性很小,因为这里是依托矿场出现的镇子,它在国家发展的过程中轻如鸿毛,根本不会吸引到上层那些大人物的注意。”

    “还有呢?”

    “还有就是外来势力的介入,比如你们军营,或者另一股强大的势力。”

    “说这么多,好像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生意没什么关系嘛。”沈悠听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干脆将头又转向车窗外。

    “是没有什么关系,但事物发展的规律却是我们出门在外需要好好研究的东西,它往往能帮我们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顾北陌转过头望了沈悠一眼,见女孩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于是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目光又落在丁修脸上时,他看到丁修正若有所思。

    “听到那边的声音了吗?”顾北陌朝前方不远处指了指。

    “嗯。”丁修点了点头。

    “集贸市场就在那里。”

    喧闹声越来越近,前方人头攒动,货车和板车将路口处堵得水泄不通。

    说话声,谩骂声此起彼伏。有人正为抢占摊位而争吵,有人又因为帮自己搬东西的小工不慎打翻了菜篓子而怒骂不已,阳光之下,市场中尽是难听的声音和难闻的气味。

    “我先过去看看,你们俩待在车里看住车子。”顾北陌朝丁修和沈悠叮嘱了一下,自己推开车门,前往集贸市场了解情形。

    车里的一些材料等下可能需要在这里出售,顾北陌记得去年过来时,市场中并没有这么杂乱,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先过去看看。

    丁修坐在车里,望着眼前热闹非凡的一幕有些吃惊,他在军营中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氛围,所以吵闹声也好,难闻的气味也罢,都被新鲜劲给掩盖了。

    顾北陌刚离开车子,身后那条街道上就有人跟了过来。

    那些人等顾北陌离开一会之后,其中有一个家伙悄悄地朝车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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