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道理,还不是看重吴乞买的承诺,要做宰相吗?”虞仲文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说“那他可曾考虑到了我们的安全?”

    康公弼略略皱眉,沉思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我们很快就能赶到渤海,就能看见那个谜底。云中那边根本想不到,耶律延禧的价值就是不让杨志等人关注幽州的事情,给大宋添堵;高公和张觉关系莫逆,想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万多人。”

    康公弼的意思很明显,高企弓恐怕还准备劝说张觉投奔金国;虞仲文犹豫了片刻,说道“画蛇添足,原本张觉恐怕还能装聋作哑,如果我们绕城而走,甚至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高公一旦投递书信,张觉就必须表态,要不然张觉日后就要日日担心高公再耍什么阴谋诡计,你说他会怎么做?”

    “他是大宋的都统制,还能怎么做?”康公弼又望了一眼队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拦住我们?还是扣押高公?”

    烈日当头,只要脱离了树荫,就有被烤的感觉,再也没有心思看桃林和柳河的美景;田间有忙碌的农人,风从柳河徐徐吹来,稍稍减缓了空气中的燥热;队伍中有人吹起了胡笳,有人在放声高歌,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情绪终于爆发。角号嘹亮,奔放而豪迈的歌声伴随着爽朗的欢笑回荡队伍中。

    两匹快马从前面飞驰而来,是派去探路的人,全都是康公弼的亲信,两人到了康公弼面前禀告“康公、虞大人,在预定的地点没有发现高公的队伍,也没有见到任何来接应的人。”

    高企弓那一路有三千多人,虞仲文和康公弼顿时紧张起来,额头上汗水涔涔,眼里更是露出惊愕之色;平州说起来是大宋的途径,可是就在平州的背面,金人隔着柳河与大宋相望,骑兵越过柳河到接应的地点连一个时辰都不要,就算大队人马不方便,派上几个来联系的人应该是易如反掌。

    没有人接应,是金国没有派人来,还是派来的人出了事;难道高企弓和张琳安排送信的人在途中遭到劫杀,未能把信送到金国?这不可能,先不说送信的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就算出了事,没有回信高企弓怎么会同意出发,除非是高企弓另有打算。难道和云中一样,也是借刀杀人,任由我等自生自灭?

    康公弼心乱如麻,挥手叫上来两个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立刻分开,一个换了匹骏马,快马扬鞭朝东而去,另一个则跑到队伍的前面连声高呼,叫大队减慢速度,小心戒备,所有人都拿出武器,准备作战。

    再行十几里路到了阳山口,就听见战鼓声响,一阵激昂的马嘶,跟着蹄声如雷,从山道和附近的松林、山丘后面冒出大队的宋军,尘土飞扬;宋军连询问都没有,就直接吹响了攻击的号角,数以千计的骑兵风驰电挚,挥舞着兵器和弓箭,如离弦长箭一般直杀过来。大队人马惊骇欲绝,康公弼更是肝胆俱裂,目露绝望之色。

    虽然说这些原来的辽人都可以算是控弦之士,其中不乏原来辽国的精骑,但毕竟不能与军中悍卒相比,一般的老百姓对付小股敌人还可以,与真正的军队作战,纯粹就是自取死路。要不然女真也不会靠着一万多人起家,几年之间就横扫大辽,差不多灭了辽国。

    康公弼清楚自己的实力,自己能不能安然抵达金国,最终还要落在金人的身上,可是现在金国的接应人没有,宋军为了上来;虞仲文厉声咆哮“康公,金人在哪?高公到底在哪?宋人已经杀上来了,如此严阵以待,我们根本没有抵御之力。”

    “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康公弼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强干,两眼呆呆地望着扑上来的宋军,不知道是安慰虞仲文,还是安慰他自己“我和吴乞买有十几年的交情,他曾发过誓,会来接应我们。我相信他,我至死都相信他……”

    “康公,不要妄想了,在做大事的人眼里,每个人都是可以放弃的,我们之所以去渤海,不正是看到宋金必定开战,早早地投靠一个赢家。”虞仲文看到康公弼依旧在绝望中希冀侥幸,黯然长叹“只是你我都没有算到,我们变成了开战的理由,上天已经抛弃了我,算是对你我背叛大辽和幽州的惩罚,不会发生奇迹,你我认命吧。”

    虞仲文和康公弼对视一眼,哪怕康公弼再想争辩,也明白虞仲文说的才是真的,金国正需要撕毁合约的借口,今天这里的袭击,还不知道是大宋和金国哪一个安排的,哪怕就是张觉犯了糊涂,也可能是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自己成了牺牲的棋子,哪会有什么救兵。

    东去的辽人虽然做了殊死的反抗,只不过是给宋军增添了一些阻碍与伤亡,对整个事态的发展并没有什么改变;厮杀声越来越近,辽人开始四散逃离,宋军杀向康公弼马车的同时,也开始追杀逃跑的辽人。康公弼已经能看清楚宋军的长相,再也不存任何侥幸的心理,平州的宋军其实就是原来的辽军,现在却因为自己与高企弓等人的图谋,不得不杀族人。

    平原上血流成河,远处庄稼地的农夫远远地端坐在田埂间,麻木地注视着战场,这些年辽东杀来杀去,差不多已经是习惯了;当战场平静下来,骤然间刮起了狂风,卷过莽莽大地,宋军的大纛在空中猎猎狂舞,红色的宋字在呼啸翻卷的幡旄映衬下气势恢宏。高永昌冷漠地注视着满地的尸体,听取着身边副将的汇报。

    副将认识虞仲文和康公弼,确认两人已经死亡,高永昌淡淡地说“把尸体全部烧了,带着耳朵回去报功。”

    几缕浓浓的黑烟袅袅而起,证明生命的远逝,一群野狗在松林边上猛烈的吠叫,可是畏惧宋军不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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