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咯……”

    让人牙酸的声音在不停的响,但堡门却不见有一丝要开的迹像。

    绞盘坏了?

    宋昌正在猜忖着,眼前突然一花……

    不知哪里来的亮光,照在冰墙上又反射回来,刺的他双眼微眩。

    怎的突然这般亮了?

    宋昌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坞堡上看去。

    不知怎么回事,墙头上突然亮起了几十支火把……

    不对,火把后还站着几十个人,手里拿的,好像是弓……弓手已将箭支搭到了弓上,正在就着火把点火……

    中计了?

    宋昌脸色一白,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脑子里嗡的一响。

    他还未反应过来,听到印光和尚一声嘶吼:“退……往后退……”

    现在退,怕是迟了吧!

    李松冷笑一声,猛的一挥手:“放!”

    箭手射的不是人,而是那三十多辆马车。

    马车最上面是一层草席,边上摞着几只用来掩人耳目的麻袋,里面装的全是干草,中间则藏着人。

    缠着麻布,浸过油脂的火箭,如同下雨一样落到了马车上,好多箭支穿透草席,射到了人身上,车厢里当即传出一阵惨呼。

    随即,火箭又引着了草席和麻袋,顿时着了起来。

    里面的人哪还能藏的住,没有中箭,或是没射中要害的,全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先恐后的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结果刚跳下马车,又迎来了第二轮箭雨。

    有好多马也中了箭,但马车一辆紧跟着一辆,朝前根本动不了,只能朝左右两侧的冰滩上冲。

    刚上冰滩,四个蹄子一滑,马便倒了下来,有好几辆直到侧翻。

    没来的及跳下车的人被甩出去了七八米远,重重的摔到了冰滩上,刚惨叫了一声,第三轮箭雨又射了过来……

    侥幸没中箭的挣扎着爬了起来,往前没跑两步,脚下又是一滑,一个跟头就栽了下去。

    原本紧挨在一起,专射马车的六十名箭手,随着乱窜的敌人,顺着城墙慢慢散开。

    每一个箭手的身后,都跟着两个老人或是妇人,一个抱着箭,一个举着火把。

    边移动,箭手边有条不紊的往下射击。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不大的功夫,短短的一截城墙下就成了炼狱,火光摇曳,人嚎马嘶……

    从墙头上亮起火把,到现在这鬼哭狼嚎,人仰马翻的景象,速个过程还没三分钟,大部分的贼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丢掉了性命。

    印光和尚本就留了个心眼,躲在最后面,等看到墙头上突然亮起火把时,也是他的反应最快。

    此时的他,已调转马头,跑到了二十多丈外的河边,正在奋力嘶喊:“不要跑,拿兵器,拿弓箭,射回去……”

    但除了有数的几个和尚,手疾眼快的从车上抢下了几把弓和枪,剩下的绝大部分人,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四百乱贼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着,跌倒,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惊慌失措之下,有人甚至钻到了马车底下。

    李承志差点没忍住提醒一声:大哥,车上正着着火呢……

    印光已无瑕去想,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更没时间去深究,为什么这仗打起来,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自己的四百多手下,竟然就像是猪羊一样,任人宰割着……

    无限的恐惧涌进脑海,印光全身颤栗,连马都快骑不稳了。

    不,自己还没输,只要没中箭的这些手下能跑出来,自己未必没有反攻的机会……

    李家会用火箭,自己不会么?

    他之前听的很清楚,坞堡的门洞内,并没有填实,只要把大门烧开,自己就能冲进去……

    印光用力的咬着牙,努力的驱除着心中的恐惧,做着最后一丝挣扎:“不要上冰滩……退,顺着直道往后退,退到射程之外……”

    但可惜,在数百人的惨嚎声中,他的喊叫跟蚊子叫没什么区别……

    都在喊,都在叫,只想离墙头上的火把越远越好。

    但越急就越站不稳,跟头摔的就越多……

    完了!

    这是印光心中仅剩的念头。

    照这样射下去,李家的壮丁甚至不用出堡,就能将他这四百手下杀个干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自己还有二百僧壮,再加上宋家的三百乡丁,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逃跑的念头生出来,如同疯长和野草,瞬间就填满了内心。

    印光一扯缰绳,用刀背在马臀上用力的一抽……

    马刚跑动起来,也就跑了三四丈,印光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哐哐哐哐……”

    声音整齐而又有力,像是有十多人,同时在敲桌子。

    他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吓的魂都被飞了一半。

    黑压压的一堆人,列着整齐的队阵,踩着鼓点,自西向东推来。

    长枪如林,枪尖在月光下,反射着慑人的寒芒。

    除了走路,这些人再无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无一丝杂音,像是一堵墙一样,一往无前的向前推进。

    人数不多,至多一百余,但就凭着这一百多人,排了三排,就将从冰滩到河岸间的这十多丈空地,堵了个严严实实。

    往南是冰滩,再往南十丈就是庄墙,早已有箭手挪动到了这个位置,准备配合墙下的步卒,给这些乱贼补上最后一刀。

    不论是骑着马,还是步行,走上这冰滩是什么下场,那些手下的下场已经让印光见识过了。

    再往北,就是泾河了。

    先不说他身上穿着甲,跳下去会不会沉底,光是这天气,就绝了印光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枉自己竟还设想过,即便诈不开庄门,李家也不敢派人接战或追击。

    这何止是接战,李家竟然想把自己的人全歼……

    仅仅只是泾州的一个普通门阀,为何会有如此强军?

    若泾州其余的豪强家中也养着这样的家丁,别说一万,就是发动十万乱民,也是被屠个干净的下场……

    印光汗如雨出,感觉像是喝了酒一样,脑子里晕晕乎。

    心跳的如同擂鼓,四肢僵软无力,别说催马,像是连缰绳都提不起来了。

    这是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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