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薛国观眼疾手快,立刻疏言,送上一记新出锅的马屁:“殿下公正严明,且宅心仁厚,真乃大明之楷模,万民之福禄也!”

    在这个当口拍太子的马屁,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等到有人先下手,他再续上,那就显得锦上添花,无足轻重了。

    幺鸡就当没听到一样,转而问起自己的厂公:“阳武侯那里如何了?”

    别告诉老子,吃完午饭,你们这帮饭桶还没打下来,那特么都跟着小白同学回原籍吧。

    方正化不敢拖延,立刻上前禀报:“启禀殿下,微臣属下不辱使命,业已攻克阳武侯府邸!微臣担心影响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用膳,遂不敢禀报,现自行请罪!”

    厂公虽然勇猛,可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也很会把握时机。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清楚,不能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过去汇报“宰人上天”的事情,这又不是军营。

    “说吧,无妨!”

    “启禀殿下,经过清点,东厂与锦衣卫供击毙府邸内的持械者一百一十七名,俘获两百八十二名,尚无逃脱者。缴获五万八千七百五十两白银、一千六百二十两黄金、四箱珠宝首饰、九箱名人字画、三十二箱古玩器具,另有地契供计一万五千两百亩,京城内私宅八处。”

    “所部可有伤亡?”

    “启禀殿下,连同此前,两部人马供战殁二十人,受伤六十一人。”

    “战殁者每人给予两百两银子的抚恤,家眷之中若有成年男丁,且无作奸犯科之行为,即可按缺纳入其内,但须从底层做起。伤者每人赏银五十两,重伤难以复原者,可在痊愈后安排非勤务职位,若是想要回乡,再追发一百两路费,其余人员均可领二十两赏银。所有银子,务必发放到人手,要么是本人,要么是直系亲属,中途不得克扣分毫,违令者按抗旨不尊之罪论处!”

    “微臣代参战属下多谢殿下恩典,今后必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做的非常妥当,不论是方正化还是骆养性,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是役,参战的东厂跟锦衣卫,包括骑兵、步兵、炮兵在内,供有六百六十三人,死伤抚恤的银子就高达七千零五十两,其余打赏的银子更是达到一万一千六百四十两之多,总供要洒出去一万八千六百九十两。

    如果阳武侯这二愣子是个穷鬼,家当在万两以下,那这趟买卖特么就干赔了。

    因为鸟铳与火炮,加上弹药的损耗也要计算在内,这还没算弓箭、盔甲那部分!

    所以手里没有大把银子,你连个屁事都干不成的,抄家捞钱才是王道!

    幺鸡又根据当下抄家汇总上来的情况,大致扫了一眼“勋贵家产排行榜”。

    目前,英国公张世泽以三十六余万两银子(黄金也折合在内)暂时领先。

    紧随其后的是成国公朱纯臣,家里的“余粮”高达二十八万两。

    大名鼎鼎的“黄豆公”也就是定国公徐允祯也不是什么穷鬼,业已被抄出二十五万两。

    如果把从他们府邸搜出的珠宝、古玩、字画还有不动产都变现的话,只怕会逼近百万两大关。

    哦,对了,还有自己的便宜姥爷——国仗周奎。

    光是搬进紫禁城里的银子,就已经过超了三万两。

    对周皇后来说,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惊喜”!

    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也没少捞,两万两银子足以让他到里面去吃一辈子的窝头了。

    不论是上街要饭还是蹲大牢,这俩老奇葩都会有个伴,苟富贵,莫相忘嘛。

    “……儿臣请母后过目!”

    幺鸡将册子递了过去,漂亮亲妈又不是老花眼,自然能看到里面最重要的那行字。

    周皇后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番,最后目光明显停滞在某个地方上了。

    一对充满好奇的黑亮星眸,从开始的惊诧,慢慢变成了愠怒。

    如果方正化没有欺君的话,那明显就是有人在刻意哄骗自己了。

    最让周皇后感到愤怒的是,那个人竟然是自己一直信赖有佳的父亲!

    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周皇后绝对不会相信家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扯谎,诓骗太子说家里贫穷,只能拿出百两银子。

    如此下作之手段,居然被家父说得跟真事一样,连周皇后都为其感到羞耻。

    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自生气,又对午膳之前向烺哥儿求情的话追悔不已。

    这个册子被大臣们传阅的话,只怕在大为惊诧之余,又会激起千层波澜。

    但扣下不发,更为不妥,内阁与六部尚书都会疏言请求阅览。

    周皇后真是左右为难,思前想后,只得颇为无奈地寻求自己儿子的帮助。

    “此事便由皇儿定夺吧,本宫支持便是!”

    原本紧咬樱唇的贝齿轻轻松开,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恢复到之前端庄美丽的状态。

    凭借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周皇后相信烺哥儿不会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再说田贵妃的父亲也牵扯其中,烺哥儿考虑到其中的利弊,多半也会手下留情。

    幺鸡是想先询问一圈,征求内阁、六部、三法司的意见,自己再后发制人。

    不过转念又一想,要是先被这群家伙给僵住了,那自己岂不是被动了?

    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便宜姥爷,所以还是先发制人为妙,省地过后还得往出摘。

    幺鸡看了看左右,下面的大臣们都在洗耳恭听,暗地里分明是在看好戏,便朗声道:“今日乃本宫监国伊始,本不忍对勋臣刀兵相向,以致血溅京城。然国法明晰,若不惩处,实难平息众怒。鉴于殿外勋臣所犯之罪,本宫以为,除阳武侯与三位国公外,其余人等,不论爵位高低,一律贬为庶民,永不复录。家丁遣散,府邸查封,所抄没之家产,由东宫予以分配。阳武侯一家公然抗旨,罪大恶极,不可赦免,全家削首。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欺君罔上,罪首赐死,家眷充军,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呀?”

    不凌迟,不削首,不下狱,只是摘去一切头衔,变成普通百姓,已经是对这群胆敢公然欺骗老子的家伙最轻的处罚了。

    对这些守财奴来说,拿走他们的钱,那就是要了他们的命,没钱的日子恐怕比死了还难受,让你们好好享受一下穷人的生活,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当然,也不会是彻彻底底的穷人,每月百十来两的糊口银子,还是可以得到了,但比起之前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那就大相径庭了,他们非得捶胸顿足不可。

    有阳武侯在前面顶缸,后面回旋的余地就大多了,三只国公的家眷也逃过死罪,可以苟活着了。便宜姥爷被划归罪责最轻的那批,没被贬去要饭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大臣们都在小心斟酌自己心中的词句,省得一招不慎,惹得太子生气,再把自己给致仕了,这可是太子一句话的事,而且已经这么干了。

    现如今北方大乱,流寇肆虐,老家在北方各地的畿辅官员自然认为还是留在京师,能吃皇粮,比回家殚精竭虑要好得多。

    哪怕保持沉默,也总比说多错多要稳妥。所以只要太子不点自己的名字,还是静观其变为妙,说不定哪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就去自讨苦吃了。

    幺鸡一看这场面,不禁想笑,这帮家伙真是给自己致仕致害怕了,都展现出心有余悸、努力自保的一副表情出来。

    本宫不是昏君,可你们倒是有点庸碌之辈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点名了。

    “都察院对本宫如此裁决可有异议?”

    要是作为检查机关的都察院对此没有意见的话,那刑部那边就可以磨刀了。

    现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堆着上百万两银子,可谓铁证如山,被告没有任何狡辩的可能。

    左都御史钟炌出列,施礼回禀:“启禀太子殿下,仅需都察院派人核实备案便可,臣对殿下作此裁决并无异议。”

    如果有,那也是处罚的轻了,按律应该都应该拖出去砍了,阳武侯得被凌迟才对。

    考虑到里面有国仗周奎,那是当今太子的姥爷,钟炌也就没有小题大做。

    作为都察院的两个一把手,右都御史商周祚随后疏言:“臣复议,都察院今明便会尽快上奏,定不会令殿下久候。”

    这位小太子可是个急脾气,若是拖延多日,保不齐又得对群臣大发雷霆,被黄口小孩骂了,那也是挨骂,大家心里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此案证据确凿,那三位自以为是的国公欺负太子年幼,居然在朝堂上留下把柄,可谓愚蠢至极,这下根本就不可能翻案了。

    在场的群臣全都是证人,还有白纸黑字的凭据,加上外面那堆金山银山,都察院走个流程就行了,余下就是太子与刑部之间的事情了。

    “嗯,如此便好,那刑部呢?”

    只要搞定了都察院,刑部就是负责行刑与发配,看来今天算是可以给“黄豆公”一个报应了。

    穷到吃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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