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非我等不愿拿出大笔银两来购买这海外金山的股份,实在是眼下难以筹措呀,我等手头的银两之前补缴了税费,又买了紫金债券,还要留下一部分来作为运作资金,否则定然是难以为继自己的营生啊!”

    有人借此大吐苦水,这种情况确有其事,一些商贾们之前为了保住自家的性命,先后购买了三百余万两的资金债券,加上被迫补缴的大笔税款,的确让他们中一些人感到伤筋动骨了。

    “是啊!是啊!我等也有难言之隐啊!当下经商殊为不易,北方各地皆是天灾连连,百姓那有银子来采购商品啊?还望会长多多包涵啊!”

    不少商人其实兜里都还有些银子,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一座既然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海外金山拿出大把的银子,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我等皆以守法经营,还望会长在太子爷面前称述厉害,决计不可竭泽而渔啊!起码要等到明春之后,我等手头有了周转银两才行募股亦不迟啊!”

    断然拒绝是绝对行不通的事情,那样的话肯定会热闹太子爷,但先托上个大半年再说,或许是条良策。

    “言之有理啊!会长,我等非卖国求荣之卑鄙晋商,只是尚需时间缓和自己的营生,还望会长体谅!”

    既然有人打算采取拖延战术,那么计策立刻得到了同行们的积极响应,大家纷纷附和起来,表示只有这样才能让各自的生意延续下去。

    “诸位所想,在下已然明白。实不相瞒,在下也想明春再行购买,只是太子爷要的是银子,不是时间。太子爷召见在下时,也言明了其中的利害。太子爷说在晋商被一网打尽之后,边关报告仍有不少被朝廷禁止出关的货物被运往东虏那边,至于是谁,太子爷并没有点明。太子爷说,海外金山就是给某些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便是冥顽不灵了。太子爷便要公事公办了,晋商俬通东虏的下场,诸位都应该清楚吧?太子爷之前并未对我等畿辅商贾行雷利手段,只是用晋商以儆效尤,若是诸位之中有人做出卖国求荣之事,那太子爷便不会继续姑息纵容了。在下不知道这害群之马到底是何许人也,只是告诉诸位,莫要被他所蒙蔽,此等贼人伏诛之时,尔等可愿为他陪葬?”

    于松屹是粮商,在晋商覆灭之后,在太子爷的扶持下,与几个同行成为了取代晋商的重要角色。

    今后不光是京城百姓所需粮食,连每年至少六十万石的军粮订单也落到了他们手中,光是军粮一项,少说也价值近一百万两银子。

    太子爷已经吩咐了,由于担心在入秋之前东虏便会提前入关,故而京城的主要粮商必须尽快将南方的夏粮装船运抵京城。

    银子的事情好说,可以开出每石一两钱银子的到货价,若是情况特殊,还可以略微上浮些许。

    太子爷已然平抑了京城粮价,每石零售价不得高于二两银子,这与粮商们的进货价格几乎相差无几。

    不过太子爷还有后手,那就是补贴,根据当下的具体情况,给予每石一钱至五钱银子的补贴,这样就能维持向京城大规模运粮了。

    若是按照这个标准,照惯例,向京城运输三百万石粮食,会比往年多收至少三十万两银子,而且只高不低,既然有利可图,粮商们当然乐意接下。

    这笔钱自然是有朝廷来出,粮商们自然无须担心,只需做好本职差事就行了,擅自提高粮价,或者闭门惜售,那可是要点脑袋的。

    太子爷也说了,只要粮价在每石二两五钱以内,不论粮商们运来多少粮食,朝廷将全部吃下。

    照旧理说,这是决计是做不到的,因为北方各地藩国众多,所需甚大,朝廷根本就早已负担不起藩国的开销。

    但太子爷另辟蹊径,将藩国移至海外,虽说整个搬迁需要数年之久,可毕竟开了先河,给朝廷节省了极大的支应。

    没了藩国的巨大累赘,又抄没了勋贵的家当,莫说每石二两五钱的价格,就是每石三两银子,朝廷也拿得出来。

    于松屹等粮商也明白,向京城运输的粮食越多,他们赚的也就越多,而且可以见到太子爷,当面禀明情况,不怕某些官吏从中克扣银两。

    刨去成本和税费,于家每年少说也能净赚两万两银子。有鉴于此,他自然会向着太子爷说话,因为那就是自己的财神爷。

    “会长莫要开这等玩笑,我等可是守法商贾,万不敢做这满门抄斩之事!”

    于松屹的一番话将一些胆子小的商人给吓得不轻,万一被厂卫给冤枉了,那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了。

    “是啊!会长,我等已然是洗心革面,不会偷逃税款了,更不敢勾结东虏,那可是死罪啊!”

    曾经辉煌一时的晋商的下场是何等的悲惨,他们是非常明白的,谁都不想步其后尘。

    “诸位,太子爷也说有,那就一定有,究竟是何许人也,届时自然会水落石出。诸位可记得晋商范永斗?很巧,在下有幸将其请来了!”

    众人听了茶商范巧智的话,心里便紧张起来,可想起业已被厂卫逮捕的范永斗,又感到好奇,听说这厮早已伏法,怎能请的来?

    “诸位勿要奇怪,此灯笼乃是太子爷因在下缴税得力,而赐给在下的。至于范永斗在哪,诸位皆为聪慧之人,自然能够立刻心知肚明!”

    范巧智姓范,范永斗也姓范,但太子爷并未二者都姓范而让厂卫胡乱抓人,范巧智反而因为在第一时间便补缴了足额税款,还购买了不少的紫金债券,有幸得到了太子爷的召见。

    期间,范巧智被太子爷赏赐了一件极其特殊的“礼物”,能让范巧智不寒而栗,又终生难忘,毕竟把山茜奸商挂在自家门口不是谁都有资格做到的。

    有了这件“礼物”时刻提醒自己,范巧智这辈子都不敢偷逃税款了,而且还被擢升为京城总商会的副会长,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起初范巧智也很害怕,生怕范永斗的银魂在灯笼里不散,但太子爷说,在处决当日,便请大师进行超渡了,贼人已然魂飞魄散了。

    大师还在灯笼上画了诸多法文,此物还可以用来镇宅辟邪,可是不可多得之佳品,听得范巧智久久难以合上自己的下巴。

    不过从实际来看,或许是这么回事,抱定太子爷的大腿之后,范家的买卖便如鱼跃龙门,开始蒸蒸日上了。

    仅周王一人,便买了范家三千斤茶叶,加上其他郡王的那份,光是周国的金主们便采购了范家不下万斤茶叶。

    这都是多亏了范巧智可以搭上千奇百货的这趟快车,只要在里面设立柜台,那就可以坐着收钱了。

    太子爷不会直言藩王们如何采购的,但可以暗示,在饮茶时说范家的茶叶不错,藩王们都不是傻子,闻言之后当然清楚该如何行事。

    譬如周王,先用银子采购茶叶,等到了新封地之后,再用茶叶套现,寻常百姓可用硫磺和动物毛皮来充抵,周王再用收上来的这些土特产赚取收益。

    周而复始便可,这样太子爷、藩王、郡王、藩国百姓乃至利益链条上的范巧智都能获得相当大的收益。

    “……天呐~!”

    前排的商家距离灯笼最近,想明白之后,顿时被吓得不轻,差点从椅子背向后张过去。

    “不得了……”

    明眼人都注意到了,这灯笼的蒙皮不是纸的,而是真皮的,具体是甚子品种的皮,还有待考量。

    但是有一点,此物做工极为精湛,决计出自大内,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十有九九,便是贼人范永斗了……

    “莫要害怕,这灯笼又不咬人,在下只是借此物提醒诸位,莫要因为些许银两而做出追悔莫及之事,进而弄丢了自己这身皮囊,若是被做了灯笼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白天点灯笼就够瘆人的了,被范巧智这么一说,众人顿感后脊梁都发冷。

    “那海外金山之事,暂且不提。诸位,可曾想过,若是太子爷击败东虏,进而平定关外,乃是草原,我等乃是京商,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偌大的关外市场皆可被我等瓜分。若当下诸位不支持太子爷,待王师复克沈阳之时,诸位又岂能分享其中之利益?”

    在范巧智用灯笼吓唬完众人之后,盐商马永亮便趁热打铁,给众人抛出了一个巨大的馅饼。

    “是啊!那飞艇真是仙界利器!”

    “听说还有甚子战车,居然可以刀枪不入!”

    “太子爷还有不少仙界利器不曾拿出来给我等展示呢!”

    这么一说,众人又开始重新思索起来,他们是都见过飞艇升空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大明帝国头号利器,绝不是甚子海市蜃楼,当时可是万人空巷去观看了大半天时间。

    若是王师装备了几十乃是上百艘飞艇,加之其他仙界利器,还不把东虏打得屁股尿流不可?只怕收复辽东失地也仅需数年而已。

    被马永亮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关外市场确实应该归他们京商所有,毕竟京商是最先支持太子爷且出力最大的商人集团。

    江南商贾支持东林,那么京商便可支持太子爷。一旦王师得以收复辽东,那不论太子爷是否登基大宝,他们京商的收益都将是史无前例的巨大。

    由于东虏多次入关劫掠人口,尤其是冬末初春的那次,将数十万人口掠到关外做包衣奴才,待王师收复失地,关外的百万人口都将是商贾们的销售目标。

    虽然居住地有些分散,但总数庞大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辽东不产关内的诸多商品,否则东虏也不会频繁入关劫掠了。

    “马副会长,朝廷已然在山栋大规模晾晒海盐,待秋季上市,你这生意岂不是要被挤兑垮了?”

    有人并不甘心掏钱,仍旧抱有一丝幻想,还想伺机挑唆马永亮与太子爷的关系,倒是不敢直言太子爷,只说是朝廷的行事。

    “这位同仁此言差矣!某家是做食盐生意不假,但众所周知,淮盐的进货成本比海盐贵。朝廷已然给了某家经销海盐的许可证,待海盐大量上市,某家要比以前赚得更多呢!”

    太子爷早就给马永亮这些盐商想好了出路,往后就无需购入淮盐了,悉数销售海盐即可。

    只要朝廷政令一下,两淮盐商就都得吐血,反正他们又不上税,朝廷也损失不了什么。

    往后北方各地卖的都将是山东产的海盐,淮盐想要北上贩售,那就势比登天了……

    马永亮可是盼着海盐能够尽快上市呢,他和京城的同行们已经不再购入淮盐了。

    等把手头的库存淮盐清理干净之后,便将资金用来大量购置海盐了。

    “……那两淮盐商岂能善罢甘休?”

    天下盐业,两淮盐商几乎占据半壁江山,若是他们闹腾起来,只怕朝廷都要为止惊恐。

    “这位同仁消息滞后了,你可知左副都御史沈迅?日前早已被太子爷委以重任,调查史褷巡按淮、扬期间,三十万两盐税银子不翼而飞之事。此时此刻,只怕两淮盐商已经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那些盐商都依然是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敢反抗朝廷?真是白日做梦!”

    这件事听说牵连甚广,连首辅薛国观都被波及到了,不过首辅马上就要成为国仗了,有太子爷的庇护,自然会高枕无忧,但其他人就难说了。

    “……这与两淮盐商又有何关系?”

    按理说盐税银子或许是史褷给弄丢了,并非直接关系到众多盐商。

    “那你可想得过于简单了,太子爷何等英明,会让沈迅仅仅调查盐税之案么?到了两淮,一查过往的盐税账本,发现差额巨大,府库里没有银子,盐商们又拿不出缴税凭证。沈迅可是有尚方宝剑,还带着大量厂卫南下的,你猜结果如何?”

    这还用问么?

    三十万两银子的案件会被直接升级到三百万两,甚至三百万两都打不住!

    两淮盐商有几个不偷逃税款的?

    到时候沈迅让他们将过往五十年的税款补齐!

    盐商拒交就是公然反抗朝廷,交了就得把以前吃进肚子里的银子都吐出来。

    具体结果,马永亮不敢轻易下定论,但太子爷让沈迅过去查案,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三十万两银子的。

    “盐商若有异动,则江南不稳,太子爷不怕朝廷收不上来税费?”

    江南商人可是有东林作为话事人,而且一旦鼓动百姓闹事,那可不是朝廷所能弹压得了的。

    “我等之前如何,如今京城不稳么?”

    马永亮可是知道太子爷的厉害,这可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

    你敢断太子爷的财路,太子爷就敢断你全家人的生路!

    要银子还是要脑袋,只能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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