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没有装备战车的贼军步卒,两千余官军马卒根本无需杀个来回,仅须径直横扫过去,对方便会被战马冲垮,长枪刺穿,进而横死当场。

    轻易得到如此战果,说明此地的贼军不但装备落后,而且毫无章法,所部将士自然是士气大振,在知晓敌情后,自然准备再接再厉。

    凡是跑到东岸的贼兵,白良弼便想要照单全收,一个都不打算放过,虽然父亲不让自己追击张定国所部,眼前的这些人便要做张贼的替死鬼了。

    经过适才一番碾压之后,白良弼发现此股贼军战力简直不值一提,莫说官军,便是入川前交锋过的贼军也高过其一截以上。

    就这些乌合之众还妄图攻陷南阳城?

    岂不是白日做梦么?

    可南阳城确确实实已经被贼军攻陷了。

    白良弼实在想不出是何等缘由。

    大概是守军太过废柴了吧。

    在看到距此处约五六里的地方还有一大片人头攒动之后,白良弼也就没那么多时间来思考了。

    此时出现在城外东岸的必定是贼军无疑,而且是打算东逃的贼军,必须将其悉数留下,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扩大战果。

    随着白良弼一声令下,一众将士立刻打马扬鞭,风驰电掣般地杀奔过去,对普通马卒来说,这时候多宰一个是一个。

    “报~!城南发现大量官军,张定国所部不与通知我部,便率先向东逃窜了!”

    “……啊???”

    杨友贤、王国宁、常国安三人已经站在城根地下,准备入城轻功了,这次能够攻破南阳城,真是可喜可贺。

    不但可以补充钱粮,还能重创暴明朝廷的威严,往后义军在河南境内便可发展壮大,继而势如破竹了。

    没想到还未等将城内的好物件都洗劫一空,狗官军的兵马便杀过来了,弄得三位头领都有些骑虎难下。

    张定国那小崽子当真是靠不住,居然撇下友军,率先开溜,让他们这些人来抵挡狗官军,颇有其父“大王”的卑鄙秉性。

    眼下三部人马入城兵力已然接近一半,此时在想撤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也会大大折损所部的士气。

    “我等该当如何是好?”

    他们三人之前在路上商量好了,往后三部人马同进同退,王国宁还想听听两位同伴的意思再下决定。

    “莫要迅速守兵撤退,要么踞成坚守!”

    常国安捋着胡子想了想,眼下也只有这么两个选择了,想要凭借不足一万人在城外与数万官军对阵,无异于以卵击石之举。

    “……官军炮多,而此城已然被我军炸毁多处,若是在狂轰之下,只恐难以固守,真被官军破城,我等连退路都会断绝!”

    杨友贤也想过进程固守,但此时的南阳城早已不是之前的南阳城了,四向的城门位置都被火药给炸塌了。

    他们义军能从此处攻入城内,狗官军亦可如此,带狗官军鱼贯而入,义军上下岂不是都成了瓮中之鳖了?

    故而此城万不可守,必须立刻弃城而走,晚则必定要全军覆没在南阳城下。

    气就气在张定国那小崽子居然撇下众人,提前开溜,着实可恨。

    “唉~!只好如此了!”

    王国宁略作思考,最后不由慨叹一声,同意了收兵撤退的提议。

    他们三部人马攻打南阳城可是尽力了,折损了不下两千人。

    这会儿攻入城内的士卒少说也有三千,此时撤走,就等于将入城的部曲全部放弃掉了。

    决计算得上是断臂求生的法子了,可眼下别无他法,只得如此了。

    在郧县吃了一次大败仗之后,三人便再也不想与狗官军硬碰硬了。

    野战时己部没被全歼,那就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好运不会每时每刻都伴随自己,一旦没了运气,那距离死期便不远了。

    想到张定国居然能在南阳府混得风生水起,三人便愤恨不已。

    既然此地来了大股的狗官军,他们大不了转战他地。

    等抵达目的地之后,也仿效张定国在南阳府所实施之策。

    再过些时日,己方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届时报仇雪耻也不晚。

    由于需要在白天快速行军,最终能够从官军的掩杀里逃出来的也就只有千余马卒而已。

    那些靠两条腿来跑路的步卒,由于行动缓慢,只能被远远的甩在后面,跟在马卒后面吃灰。

    在城外的义军迅速向北撤退之后,位于城内的部分义军立刻便慌乱起来。

    新兵都不在乎此举,大伙都在为了银子和女人而拼命。

    但久经沙场的老兵们就格外介意了,如此行径决计是反常之举。

    各家的主帅居然果断放弃入城,直接率部向北撤退,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狗官军来了。

    他们这些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居然被上面轻易的抛弃了,可想而知内心是何等的悲凉。

    为今之计,要么死战到底,要么直接乞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然而哪怕是死战,连人手都凑不齐了,新兵们都在忙着打家劫舍。

    眼下就是要竭尽所能地抢夺财物,谁还在乎身后来没来狗官兵啊?

    担任左翼的贺人龙、李国奇、左光先、郑嘉栋等四部马队,迅速沿着白河西岸向城西包抄过来。

    跑不快的贼兵与妄图抵抗的贼兵都被官军马队给一锅烩了,任何冥顽不灵之敌的下场都一样,没有任何例外。

    三位首领带着精兵提前开溜,留下的自然都是没有多少战力可言的杂兵,他们的存在就是要减缓官军追击的速度。

    在获得三千战果之后,左翼官军也就没对追击北逃之敌没那么上心了,眼下收复被贼军攻陷的南阳城才是正事。

    “向大帅报告!城头贼军悬挂白旗!打算向我军投降,请大帅定夺!”

    李国奇坐在马上用千里镜看了看城头的情况,然后派人过去与城头的贼兵接洽,对方居然愿意投降。

    那就省去了攻城的麻烦,如此能够顺利收复南阳城便再好不过了,但此事是真是假,如何行事,还需要让孙传庭来定夺。

    到了下午,孙传庭的大军才缓缓抵达南阳城外,望着浓烟滚滚的残破城垣,孙传庭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原本以为南阳守军至少会坚持到自己来援,没想到仅仅差了一天,或者说半天光景,南阳城便被贼军给攻破了。

    一旦被贼军破城,不说守军,城内百姓的下场可想而知,免不了遭到一场荼毒。对此,孙传庭心里也很是难过,却难以挽回。

    “启禀都帅大人!我等愿真心归降!”

    把总们都是老兵油子,既然连主人都早就开溜了,他们也没必要为义军卖命了,能投靠官军吃皇粮岂不是更好?

    “哼哼!尔等先前复叛朝廷,又四处烧杀劫掠,弄得珉不聊生,今日又想祈求本帅放过尔等……”

    孙传庭在城外接见了前来投诚的两千多贼兵,其中有大量的老兵,这些人决计不能放任不管。

    “大人开恩啊!我等都是受了常国安、杨友贤、王国宁等贼人的蛊惑与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若大人不弃,我等愿意追杀此等贼人,以将功赎罪!”

    老兵之中自然有人能说会道,将罪责都推给了跑路的首领。孙传庭能抓到他们,那就是可以顶包了。若是抓不到,相关责任就成为悬案了。

    “尔等复叛朝廷属实!攻城略地属实!滥杀无辜属实!今刻意狡辩亦属实!不过本帅也不是刻薄之人,只要尔等将城内的贼兵杀光,自然可以将功赎罪了!不知尔等可否愿意啊?”

    贼首自然要抓,但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城内还有大量尚未投降的贼军,既然这些人愿意投诚官军,便要拿出些诚意来才行,空口白话可是行不通的。

    既然降卒故意跟自己耍心眼,孙传庭便将计就计,让他们与城内的贼兵自相残杀,活下来的便是少数,倒是可以让他们活命,大不了编入薛成才麾下即可。

    “……愿意!愿意!我等愿意为大帅冲锋陷阵!”

    这孙狗贼果然是精明无比,当真不好糊弄。老兵们对视一眼之后,稍作迟疑便答应下来。此时不答应的话,只怕马上便要人头落地了。

    “这便好!那就去吧!本帅在此静候诸位的佳音了!”

    孙传庭不打算派嫡系人马出战,最多让薛成才、王光恩、惠登相在旁协助。

    城头已然被冠军重新控制,并换上了王师的旗帜,而新降之兵需要立刻投入巷战。

    距离夜幕降临不足三个时辰,孙传庭打算在天黑之前肃清街上的大部分贼兵。

    两千多降卒,加上薛成才、王光恩、惠登相三部的七千多人,应该是足够了。

    好在贼军此前已经将城门附近的城墙炸塌,不然官军也不好迅速入城。

    等利用倒塌的城砖铺设好斜坡,将战马与战车推入城内,里面的贼兵便在劫难逃了。

    清理城门里的石头固然可以,但直接将战车推进城里在眼下似乎更为容易一些。

    孙传庭并不希望投入嫡系人马,可万一降卒并不卖力作战的话,那就要有备无患了。

    薛成才负责从北门助战,贺人龙与左光先部负责扫荡。

    王光恩负责从西门助战,李国奇与郑嘉栋部负责扫荡。

    惠登相负责从南门助战,李守荣、孙显祖、薛敏忠、祖大弼部负责扫荡。

    白广恩负责从东门进攻,这里没有降将率部助战,由白氏父子自行负责扫荡即可。

    “扫荡”顾名思义,便是在降将所部身后,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过。

    主要是抓人并核实其身份,并非见面便一刀剁了了事。

    若是城内百姓与官兵,自然可以活命,否则便要将其视为贼兵。

    南阳城规模不比洛阳,甚至开封,只要官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那就可以将躲藏在城内各处的贼兵悉数清理出来。

    根据将领们的命令,每家、每户、每处宅院,不论是否过火,只要能进人,便要搜查一番,以免被贼兵逃过。

    官军从四向城墙边上开始,对内城的所有院子与建筑,进行拉网式搜查,不给贼兵任何可乘之机。

    降卒在前带路,后面是比他们先行投降的“前辈们”,然后是官军的鸟铳手、长枪兵、弓箭手、刀盾兵。

    看上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在一些较为宽敞的街道上,官军还将小型佛郎机炮车摆了上来,都是装好弹药,随时可以开火的。

    “弟兄们!给额杀!”

    “额等须将功赎罪!”

    新降士卒的头上都系着白巾,算是区分敌友的识别标志,没有戴白巾的便是敌人了,不论先前关系多好,一律先砍了再说。

    “唉?反水啦?给额杀!”

    遇袭的贼军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自己人居然跟自己人厮杀在一起,见到对方全部头戴白巾,便明白他们已然变节了。

    不过城外的降卒兵力较少,大部分人已经被官军马队给收拾掉了,此时入城纳投名状,面对的是比己方多得多的贼军。

    很快,降卒部曲便被杀得大败,只能由降将的部曲顶上。结果由于前面的人纷纷掉头溃逃,前来助战的部曲还被这些降卒给冲散了。

    场面立刻混乱起来,本来进城是要消灭城内残余的贼军,却被对方杀得大败,真是惨不忍睹。

    “狗官兵又来了!”

    “弟兄们莫怕!给我上!”

    “狗官兵不堪一击!杀光他们!”

    城内的很多贼兵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见到身着甲衣的官兵,还以为对方是从没着火的地方新冒出来。

    既然狗官兵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了,那眼前这些人也就是摆摆样子,吓唬自己而已,都是些外强中干的货色。

    在破城之后,贼兵一路追杀,早已对官兵没了惧怕之心,都要痛打落水狗,以解心头之恨。

    数百贼兵听到号令,便沿着街道向官军冲杀过来,这时候还来送死,那爷就让尔等随了心愿好了。

    “趴在地上,不准后退!”

    “放箭!放鸟铳!”

    面对死到临头的一群贼兵,官军没有丝毫的退缩,他们就是来收庄稼的,既然前面的废柴不顶用,那就轮到自己上阵了。

    不论是降卒还是降将所部,在火器与弓箭面前,一律不准后退,不然会冲乱官军的队伍,想活命,便立刻得趴在地上,否则刀枪皆无情!

    “速速趴下!”

    降将的部曲一路上跟着官军混得较熟,也知道些许配合,听到对方的喝令,便很是机灵地且不要脸地趴在地上了。

    但紧随其后的大量降卒却全然不听命令,继续向官军所在的位置冲过来,结果便是被鸟铳与弓箭大片的撂倒在地。

    “狗官兵疯了!杀额等!”

    “额等不干了!”

    “杀狗官兵!”

    见到同伴纷纷中箭中弹倒地不起,侥幸活下来的降卒顿时怒不可遏,在街头便决定复叛了。

    狗官兵拿自己不当人,那就休怪自己翻脸无情了,再当义军,痛杀狗官兵,然后在城内吃喝玩乐,岂不是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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