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已入秋,但由于打过来的粪水都是十分新鲜的,加之野外风力不弱,导致乘装的瓦罐一旦破裂,浓醇的气味便会扑面而来。

    箭矢可用盾牌抵挡,铳弹也能在土堆后面躲避,唯独这恶臭的气味让清军士兵与包衣阿哈们防不胜防,简直是苦不堪言。

    一两百坨也就罢了,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德胜门一带的天佑军便挨了上千坨粪水的攻击,放眼望去,几乎星罗棋布,跟田间施肥的场面一样。

    但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施肥的,更不是来被施肥的,狗蛮子这招实在是太过荫损了,熏得众人胃里不断翻腾,很多人都吐得没了力气。

    粪水旁边是一滩滩的呕吐物,使得土堆附近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了,几乎相当于一座巨型茅厕。

    谁要是踩到,那就算他倒霉。若是失足摔倒,身上沾到了这些污秽,便立刻会被周遭的人喝令去清洗。

    在攻城的时候,被狗蛮子用火油一顿烧。

    现在挖了地洞,却被狗蛮子用粪水灌顶。

    这打得叫甚子仗呢???

    不少天佑兵都被收拾得没了脾气,若是破口大骂,必将吸入更多的臭气,那便是自讨苦吃了。

    想法己方所制造的粪水打回去,还没趁手的物件。

    狗蛮子打过来粪水,众人便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

    我打你,你得忍辱负重!

    你打我,我就放火烧你!

    回想起来,似乎没有比是役更让人窝火的了。

    哪怕在老铁山面对倭军,大清王师也不至于被动到这个地步。

    倘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下令各部广挖地洞了。

    这都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才想出的对策,士兵们都在祈祷千万不要被狗蛮子堵在洞里,那省得再给自己挖坑了。

    孔有德与耿仲明在闻讯之后,只能让手下用湿布围住口鼻,以免被臭气熏到,该干的活不能因为粪水而停下。

    四天之内必须挖通到城墙的地洞,不管能否通过地洞进城,都要利用地洞炸塌城墙,否则没有红衣大炮的掩护,大清王师就只能望城兴叹了。

    作为擅用火炮的大清将领,孔有德现在都没弄明白对面的狗蛮子到底用了何种火器,方能达到如此之快的射速。

    他用细作在京城买来的高级座钟掐算过时间,蛮明守军一刻钟至少可以打五次之多,这射速也就比佛郎机慢点而已。

    然而城头未见硝烟,只能瞧见无数黑色物件从城内飞出,孔有德便猜测此种火炮具有曲射能力,更让他萌生出了强烈的占有欲。

    此物若是得以缴获,并装备天佑军,往后势必可以大杀四方,轰得狗蛮子丢盔卸甲,屁股尿流。

    惦记归惦记,在破城之前,咋想都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勤加督促,让下面的人快点挖通地洞。

    从目前看来,若想从老城这边破城而入,唯一的办法便是挖地洞了,除此之外,暂时还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尔等都排好队!不准插队!不准聒噪!若有厮打,抓入衙门惩处!”

    衙役在等待接种仙法的长龙边上来回巡逻,防止出现混乱情况,这可是太子爷钦点的事情,万不能出岔子。

    不光是他们,现场还有大量的厂卫负责保护陆军医院的医师与护士们,防止别有用心之人从中生事。

    接种是完全免费的,但只能接种一次,谁敢接种两次,那就要被抓紧衙门里被好好教育一顿了,外加罚钱伺候。

    根据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妇女们优先,适龄男子居后,这样的安排也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可。

    官吏家属、军属、商贾家眷可走专门的通道,无须跟寻常百姓一样排队,这些人在战时有特殊的作用,自然也能享受特殊的待遇。

    某太子的意思是趁着秋高气爽,没有下雨,一律在户外接种,这样可以实现流水化作业,提高接种速度。

    换成室内的话,尽管依然可以,但涉及人员实在太多,大家进进出出,频繁更迭多有不便,在大街上起码排队候诊是很方便的。

    唯一可以享受室内接种的便是在陆军医院正在住院的患者,他们就不需要费二遍事出来接种了,床费自然不会白花。

    一大早没几个商贾前来排队,因为有一件事已经在圈子里面炸开花了,那便是关于漠南金山的事情。

    为了赚钱,尤其是赚大钱,眼下所有听到消息的商人都闻风而动,齐聚在京城总商会的会馆里。

    在商会总会长是粮商于松屹、两个副会长是盐商马永亮与茶商范巧智的指导下,签署关于将海外金山股份自愿转为漠南金山股份的相关文件。

    由于开采更为便利,运输更为快捷,距离京城更近,投资周期更短,还是一比一等额变更,所以商贾们无一例外,全都同意这个无比利好的提议。

    预计在五年之内便可实现大规模开采,之后便可实现快速回报股东投资,这让一众商贾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这座金山蕴藏着价值近五亿两白银的金银,外加价值七十亿两银子的铜,只要控制在朝廷手里,大伙便决计不会亏本了。

    股本总价值两亿两,对应金矿价值约七十五亿两,按照四十亿两的净利润计算,投资回报为二十倍!

    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打家劫舍都不一定能稳稳拿到二十倍的回报!

    此处金矿开采四十年,每年的回报便是投资金额的一半。

    这便意味着两年便能回本,往后都是净赚!

    因为户部无偿占两成股份,等于金矿已经上税了,所有股东的分红都是全额免税的。

    在大明境内,如此丰厚的待遇只能由粪商门来享受,而在境外,众人便可以好好吃一次霸王餐了。

    而在场的粪商门则是冰雪聪明地吃了第二次霸王餐,他们虽然不懂地理,不懂边务,唯一懂的就是运输方面,但并不耽误他们搭顺风车赚钱。

    跟着太子爷混,决计不会吃亏。粪商门都没想到自己兴建的公厕比挨家挨户上门取收还要方便快捷,投资虽然不少,但收益却是显而易见的。

    随着京城扩建,他们的地盘就更大了,地盘大便意味着市场大,他们分到的利益就比从前更多了。

    这是跟着太子爷才享受到了的好处,反之,那就别想要多赚银子了,不光没有增收的部分,还得吐出之前吃下去的那些。

    粪商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会紧紧抱住太子爷的大腿,京城越繁荣,人口便会越多,他们的生意也就会越好。

    其他行业的商贾是否会照做,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距离太子监国已经过去半年之久了,谁还看不出该走哪条路,那就是真傻外加眼瞎了。

    听在场告诫众人的户部尚书李侍问说,此为其中的一座金矿,附近还有一座,在募集资金不到位的情况下,暂时封存。

    这潜台词的意思便是只要钱到位,随时都可以开采。

    于是乎,这群商贾坚决支持朝廷拉拢漠南檬古,只要能够得手,这座金矿便是囊中之物了。

    开采境外金矿的风险不是没有,但风险与收益是同时存在的,不能只要后者,无视前者。

    再说太子、朝廷、郑氏与商贾们们供担风险,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赔钱,大家都赔,要赚钱,大家都赚,唯一不同的是太子爷先行收了一部分投资金额而已。

    但这钱也没有存着没话,这不是已经贷款给了户部,作为军饷与赏赐发放到将士与壮丁们手里了嘛。

    这年头想打赢城外虎视眈眈的狗鞑子,没有银子是肯定不行的。

    哪怕徐大帅、戚少保再生,没钱也无法退敌啊!

    不过金山的位置从海外的南洋被挪到了不足千里之遥的漠南,对商贾们来说,那就太有盼头了。

    等修通了铁路,已经要做火车去矿区亲眼看一看才行,自己身为股东,可是有这个权力的。

    可笑的是,那些跟着虏酋皇太鸡一起前来攻打京城的檬古部落武装,还不知道有两座金山就在他们脚下。

    若是知道每天躺着就有银子入账,那些檬古贵族和他们手下的大股骑兵恐怕死都不会跟着皇太鸡厮混了。

    至于皇太鸡那个企图反攻大明的孽障,还不知道他的人马已经中了太子爷的仙法,最多两个月便会被迫退兵了。

    届时可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狗鞑子最好全都冻死在出关的路上,这样王师连随后掩杀的力气都可以省下了。

    “太子爷法力无边,狗鞑子败亡降至!”

    “往后咱大明便可实现中兴了,咱的日子便会越来越好!”

    “必然如此!大明好便是大家好,大明富便是大家富嘛!”

    “对!对!对!决计如此!”

    变更金矿的会议最后变成了吹捧某太子与朝廷的茶话会,幸亏李侍问说明了情况便离开现场,不然都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这下连之前心存疑虑的商贾们也不得不承认某太子的厉害,一招就制住了如狼似虎的狗鞑子,然后把金山挪了个位置,便让众人安心了。

    他们心里唯一的念想便是这仙法到底能否如预期的这般厉害,万一狗鞑子有甚子神功护体,可防御仙法,太子这招岂不是要落空了?

    再说那漠南金矿,当真是如此易于开采的么?

    檬古人不同意条件,朝廷该当如何?

    清军进攻矿区,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都是未曾可知的事情,眼下如何联想都得不到答案。

    不过即使是这些人,也会跟着砸钱投资金山。

    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一旦确认,在想入股就不大可能了。

    让太子爷开金口也不是不可以,你首先得有这个面子呀!

    若是公主夫妇请求,太子爷当然会点头同意,换成非宗室的外人,那就势比登天了。

    能得到二十倍回报,尽管要花很多年时间才行,可一旦成功开采,那便是无比稳定的进项,比任何生意都要妥贴。

    你若是有了损失,那便意味着朝廷,尤其是户部损失的金额会更大。

    莫说朝廷,一旦金山有损,最先忍不住的便是当地的檬古部落贵族。

    他们没有开采和冶炼手段,就指望着大明给他们巨额分红。

    谁敢断了他们的分红,谁便是他们的敌人。

    有道是:断人财路犹如断人生路,后果自负!

    “你可是戴路?”

    “你是何人,胆敢私闯民宅?”

    “我乃顺天府衙役,有人举报你私卖盐!”

    “此为诬陷!我可是清白之人!”

    “是否清白,且跟我等回衙门才能弄清楚,此为逮捕令!”

    “啊???”

    戴路没想到自己卖私盐的事情居然东窗事发了,当时的价格可是比朝廷的定价高出一倍。

    不过戴路在卖粮的时候留了心眼,故意没有留下凭证,即便对方真的给他下套,也是死无对证。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陷害与我?”

    到了顺天府,戴路便立刻见到了自己的下家,那就是买粮的那位主顾高远,顿时便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此人活活掐死才好。

    “无怨无仇?你这狗贼可真健忘!我爹先前在你家买过盐,就因为我爹说了你家盐湿,还掺有沙子,你便让仆人便将我爹打伤。”

    对于这事,高远永远都不会忘记,有机会便要报仇。苦于没有关系,也就无法收拾戴路这厮。然而否极泰来,他还真等来了一个好机会。

    “还有此事?某不记得,若是真有,便是令尊刻意诬陷我家,影响我家名声!”

    戴路是决计不会认账的,在大堂上,一旦说错哪怕一句话,也会招来牢狱之灾。

    “传证人上堂!”

    “传证人”

    顺天府尹侯峒曾刚被接种,趁着休息的工夫,便决定审理此案,既然有了证人,那就容易给这吃里扒外的混帐定罪了。

    “你”

    戴路看到了自己的管家戴山,心里顿时一紧,这管家可是知道的太多了,万一将他的机密说出来,可就完了。

    “老爷,别来无恙啊?”

    戴山是不想死的,因为有人已经提醒他的,要么跟着戴路去死,要么拿着银子逍遥快活过下半辈子。

    再说这并非是诬陷,而是实打实的真凭实据,可谓是证据确凿,无可抵赖,没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作为证人将自己的亲戚送入大牢。

    “下跪何人!”

    “小人戴山!”

    “作为证人可有证据?”

    “小人有戴家账本!”

    “呈上来!”

    关于戴路干的那些苟且之事,戴山对每笔的往来生意都已经做了详细记录,可让观者一目了然。

    鉴于戴路为富不仁,多年没给他长过工钱,动不动便加以打骂,戴山脾气再好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戴路,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辩解?”

    “哼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放肆!此为顺天府大堂,容不得你这厮在此撒野!”

    侯峒曾在自己的地盘上简单审理完了,先将嫌犯羁押起来,然后还得将此案报给都察院,那里才是朝廷定罪的地方。

    “启禀大人,小人还听过戴路与商贾许浩然的谈话!”

    “将你听到的尽管说出来!”

    “小人听许浩然说若是大清呃狗鞑子破城,许浩然便要学晋商,孝敬狗鞑子,戴路也同意一并孝敬!”

    “放屁!你分明在血口喷人!”

    “老爷,缺德之事您这辈子做了甚多。今日怎如此苟且,不敢承认呢?”

    偷税漏税不一定会死,但在战时通敌是一定会死的。

    戴路当时都没想到隔墙有耳,今日算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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