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诗见那假瓜哥不说话,于是从怀中取了一块青绿色竹筒出来,筒口特意用油布包好,他让白青童陆放手,自己又走了过去,

    “运气不错,你刚才那一脚没踢到它!你上次说火候差了些许,今日我重做一次,趁着还温热,你再试试看!”

    陆子苓整个人都傻掉,咽了一口唾沫回他,

    “你跑这来,就是为了给我送汤肉?”

    施诗道,

    “你说过会回去,可我怕它凉了!”

    陆子苓摇头道,

    “哎,你这家伙,真是个榆木疙瘩!”

    假瓜哥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你俩当我不存在?竟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指着施诗道,

    “你,把那竹筒给我摔了!听到没!不听话,那我就在她脖子上划上一刀,你大可试上一试!”

    施诗知轻重,汤肉天天可做,陆子苓的命可只有一条!他毫不犹豫举起那竹筒,用力往地上一甩,鲜香汤肉撒了一地,还在不住冒着热气!

    陆子苓一见,赞道,

    “一看就知很好吃!你回头天天换着花样做给我吃!”

    假瓜哥无法忍受,又道,

    “你俩住嘴,不许再讲一句!”

    陆子苓却是没忍住,

    “咦,你瞧,那狗儿也爱吃呢!”

    这地上多有人走,因而泥土早被踩实,这汤肉倒在上边,倒也没沾到多少土灰。蒜头的狗儿吃得香极,假瓜哥也忍不住咽着口水,

    “这,这味好香!你,你待会也给我做上一盆!”

    那边阿则却是怒极,对他说道,

    “狗日的快些做事,老子费了半天力,你却在那瞎搞!”

    假瓜哥回道,

    “我知道在做什么,你还是先把自己管好吧,那小子现在可长进了不少!”

    假瓜哥似笑非笑对着施诗道,

    “想让我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话还未说完,白青却是指着他朝他大喊,

    “大将军,大将军,坏人,坏人!”

    假瓜哥不明就里,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摸了摸头,问她道,

    “大将军?”

    刚一问完,他表情立马不对劲了,刚才已然放开了一手,另一手也抖了起来,柴刀落在了地上。陆子苓赶紧逃脱出来,不顾一切扑到施诗怀中。白青童陆赶紧将他二人拉回来,再看陆子苓,似小鸟依人,嘟着小嘴撒着娇。童陆半睁着眼,道,

    “我说姐姐,这是什么时候!你,你这样不好吧!”

    陆子苓看了小乙浪哥几人一眼,回道,

    “管他什么时候,你看他们,没一个会输,我放心!”

    她转向施诗,温柔道,

    “你抱我进去,这里人太多,人家害怕嘛!”

    童陆白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身子颤抖几下,似是冬日里窝了一大泡尿那般。施诗小脸红成一片,还是照办了。茶馆之中早已无人,二人到了里边,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白青童陆这才回转头看那“大将军”,它正与假瓜哥厮打,假瓜哥这好一会了,还没把刀拔出来。再看他身上,已然被“大将军”咬出几个破洞,有血渗出来,应该被咬得不轻!童陆白青好不兴奋,众位看官早看不惯那假瓜哥所作所为,也跟着二人齐喊,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不似普通狗儿,咬上一口便跑,又或是咬住之后再不放口。它用力极猛,咬了一口之后,换个地方又再来一口,把这假瓜哥折腾够呛!假瓜哥多处受伤,不住求饶,可“大将军”仍不放口,又换了几处为他加码!假瓜哥竟是大哭起来,在地上来回翻滚,不住求饶

    “狗爷爷,你放过我啦,我不敢啦不敢啦!”

    这边童陆也大叫起来,

    “大将军,咬死他!从今日起,姐夫天天做肉给你吃!”

    那“大将军”似是听懂了一般,又不住往假瓜哥腿上手上招呼!假瓜哥满身都被狗咬了一遍,竟然慢慢放弃了挣扎。“大将军”又咬上几口,见他再不动弹,这才慢慢退回来!白青试探着靠近它,它却很自然的来到门口趴下,半闭着养起神来。白青过来摸了摸它,它却似乎很享受,

    “大将军,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多亏有你了!我定会在姐夫面前多说好话!”

    “大将军”呜呜两声,表示回应,白青身上还有些牛肉,取了出来喂给它吃。

    再看那边,童陆不知从何处寻了绳子和扁担过来,照着假瓜哥后背便是一下。他虽气力不大,但用上吃奶的力气,力道也是不小。

    “让你作恶!让你欺负姐姐!看我不打死你!”

    童陆抽出假瓜哥那大刀,套了几个伸缩结,拴住他手脚,然后再把全身绑了个严严实实。

    “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得意得很么?”

    假瓜哥身子终于动了一下,嘤嘤抽泣起来,童陆又给了他一鞭子!

    “嘿嘿,你别急!这还不算什么,吴大哥带你回去,更有得你受的!”

    那边阿则也在痛骂,

    “让你快些办事,就是不听!不过也好,带上你这家伙,真是容易后背起火!”

    阿则奋起一击,将小乙逼退几步,二人对峙起来,他对小乙道,

    “小子不错,我竟然已经奈何不得你了!”

    小乙见陆子苓等人没事,放宽了心,回他道,

    “哼哼,再战下去,我定能胜你!”

    阿则笑道,

    “那就再试上一试!”

    阿则用舌头舔着那匕首,换了副阴森表情。二人正欲动手,围观人群分开一条道,一辆马车驶入进来。小乙一见那驾车之人,心头凉了半截,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还这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前!

    “我说你这家伙,让你到外边去,你就是不听!今日若非有我,你就只有把命搭在这儿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小乙心中最为忌惮的唐渺。阿则看到唐渺过来,也是放下匕首,恭敬道,

    “你怎么来了,我也只是跟他玩玩罢了。”

    唐渺笑道,

    “我早跟你讲过,没我的允许,不得伤他分毫,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阿则有些胆怯,回道,

    “不敢!只是再见他,一时没忍住。”

    唐渺看看小乙点头道,

    “确实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我上次跟你讲过,要收你为徒,也不知你有没有想过?”

    小乙回道,

    “一点不用想,绝对不可能的事!”

    唐渺笑道,

    “别这么快回答我,我还能等!”

    唐渺又看了童陆白青一眼,道,

    “你们三人合在一处,便像极了我年轻时候!若是想通,我便一齐收作徒儿!”

    白青言辞决绝,

    “谁要拜你为师!真是痴人说梦!”

    唐渺也不气恼,回她道,

    “我说了,我能等!你不是医者天下心么?若是跟我学些东西,更能造福百姓不是?!我不是自夸,就这医理来说,天下只怕找不出几个能与我一较高下的!你也好好想想!”

    唐渺转头望着童陆道,

    “你也别在他身上动怒了,浪费力气,真是不值!对了,我琢磨了一下,你头脑灵光,也有异想天开的天赋,倒真可以学些机关机械之术。只不过你心思稍显浮躁,还得多沉静一番才是!”

    童陆道,

    “我才不学你的东西,我就爱整天臭屁打诨,你耐我何!”

    唐渺笑笑,又回头看向小乙,

    “我为什么看中你们三人,只因遍寻天下,没发现一个理想的苗子。你们三人心意相通,似一人那般,让我很是惊奇。没找到个满意亲传弟子,分开教你三人,倒也不错!也不算浪费我这一身的本领!我是宁缺勿烂,绝不将就!你们好好想想,我过上一阵再来。”

    唐渺看了看周围正在僵持的数对,也是大感有趣,

    “真是难得,难得!若非有事,我还真想继续看会!哦参对了,你们三个给我小心些,别再弄伤自己!还有,快些做出正确决定,我可不想等太长时间!若是时间一长,没准我又遇到合适人了,那多划不来,你们说是与不是?!”

    小乙只道,

    “你无须多言!”

    唐渺轻轻摇晃脑袋,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白云几处,点缀在碧蓝晴空之上,清爽至极。他深吸一口气,对那阿则道,

    “时间不早了,阿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阿则点头道,

    “当然!等会唐门弟子前来援助这小子,可就不好走了!”

    唐渺笑笑,

    “你也是心大!若非有我,你早被人家射成筛子了!这小子身边大都有人守护,你竟连这点也猜想不到?”

    阿则闭嘴不语,又听唐渺说来,

    “不过啊,我让那两位官爷的人马找他们麻烦去了,他们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

    他又对小乙道,

    “最后提醒你一下,在这还有唐门弟子护你,若是出了蜀中,又当如何?做事低调一些,对人对已都好!”

    小乙也怀疑暗中有人相助,听唐渺这么一说,更加确定无疑!的确,在这蜀中,唐门几乎可以说一不二,但若出了此间,只怕说话也不那么好使了。他不知为何,现如今对唐渺的话深信不疑。唐渺只是个寻常百姓装扮,却隐隐透露出不凡气质,让人不得不亲近几分。他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么?小乙真有些动摇了,可他做的那些事,确是事实不假,他一时之间,也无法转换过来。

    唐渺笑道,

    “走喽!走喽!”

    不知为何,小乙没有上前拦阻,不知是真有意放他走,还是即便去拦也是拦他不住。唐渺慢悠悠驶动马车,阿则向小乙笑笑,道,

    “咱们后会有期了!”

    正要上车,他又想起一事,对唐渺道,

    “我把那家伙带上怎样,实在人,有趣得很!”

    阿则手指那人,正是与瓜哥对战的“老脓疱”!唐渺看了一眼,笑道,

    “这家伙确实有趣,带上也无妨。不过话说前头,可别想要我为他治那脓疮!赶紧叫他上来,再晚,只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阿则坏笑着拔出匕首,飞也似的奔到那边。瓜哥应付“老脓疱”已然非常吃力,阿则过来,没两下,便再无力抵抗。那马车缓缓行驶,二人携手一同回来,翻身上车,唐渺轻抽马屁,马车渐渐提起速来。小乙看着那车马慢慢驶走,心中十分复杂。

    “别跑别跑!”

    小乙看一人追了过去,竟是蒜头!葱头远远站在后头,二人只怕刚停下手来。蒜头不知为何会去阻拦那车马,也许他也对唐渺有些兴趣。马车速度尚未提起,蒜头很快追到前边,飞身进入那马车之中,一瞬间,整个人又弹了回来,摔出老远。蒜头身手敏捷,不过还是退了数十步方才稳住了身形。再看那车马,已然跑得老远,也定然追不上了!蒜头仍是不服,一人追了过去,小乙叫他回来,他却只似没听到一般。

    这十来人一同厮杀,现如今散了三队,局势一边倒,那小吉、唐肖又怎能抵挡得住,只是几下,便被小乙擒了下来。吴大人哇哇叫喊,势头上来,把宁大人打得没脾气,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宁大人重伤未愈,无法用上全力。待到宁大人力竭,已是明月高悬,起灯看景之时。

    宁大人再次昏迷过去,众人也都很是担心!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血晕厥,这般下去,没准会落下病根,便要缠扰他一辈子了!吴大人手下也到了,他便让人送他回去休养,白青本想为他看看,可又怕他突然醒来,再对自己发难。宁大人去了,这场群殴总算是结束了。众位看官意犹未尽,把浪哥儿的茶馆都快挤爆。

    葱头不喜欢人多,一一赶了出来,只剩下上过场的那些。吴大人也想对小吉和唐肖多了解一些,干脆把浪哥儿的地盘当作审讯室,众人分坐在茶馆之中,喝茶说谈,外边由兵士守住,围观众人不敢近前。刚一落坐,蒜头回来了,整个人灰头土脸,似泄了气皮球那般。

    茶馆之中气氛诡异,一边陆子苓和施诗躲在角落里,双脸挨在一处,手上你来我往,笑意正浓。“大将军”刚吃完陆子苓给的干肉,趴在一旁眯眼休憩。另一侧,葱头直愣愣盯着二人,却也没有打扰之意。蒜头生着闷气,盯着葱头,一句话也不说。小乙童陆白青坐在吴大人身边,对面则是小吉和唐肖,二人被吴大人亲自绑了个结实。假瓜哥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瓜哥则是一脸欣慰坐在旁边,笑眯眯的把脚放在他屁股之上。浪哥儿跑来跑去给各人添茶,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陆子苓和施诗轻声细语,好长时间,方才有人开口说话。

    “你们要杀就杀,我都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

    正是那唐肖说的话。小乙回他道,

    “你还未死,便被我们埋了,确实是我们的疏忽!”

    唐肖道,

    “哼,你们今日若不杀我,我定会回他将你们一个个全部杀掉!”

    小乙摇头叹道,

    “你为何杀心这般重?只因唐渺不肯收你为徒?”

    唐肖想到刚才唐渺走时,连一眼都没看过自己,眼睛一红,便流下泪来。初时只是嘤嘤抽泣,之后便是嚎啕大哭,任谁都无法劝动!众人也都打累了,于是便由他哭去,坐下吃些点心茶水。唐肖终于哭完,把眼睛揉得通红一片,

    “快给个痛快的!我也不想活了!”

    吴大人道,

    “我听小乙说,你下毒害了数百人,真是罪大恶极!还有,那一潭清泉为何会毒源不断,你快从实招来!”

    唐肖大笑起来,回道,

    “那是该他们死!我只是把身上所有毒药全下了进去,怎知毒性这般猛烈,一下全毒了死!哈哈,哈哈,真是痛快至极,痛快至极!”

    吴大人皱眉道,

    “这么说,你也不知为何会有那般奇效?”

    唐肖却是一脸狡诈,又道,

    “我特意从那潭中取了一壶带上,没想到,毒死二三十人,一点问题没有!哈哈,真是好东西啊!”

    吴大人怒道,

    “混账!这人命,在你眼中真是一钱不值?!”

    唐肖冷笑道,

    “我的命都不值钱,何况是他们的!你别要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大人道,

    “真是死不悔改!”

    他从寻了一大块破布,揉成一团,全部塞进唐肖口中。

    “小乙,他虽然是唐门中人,但牵扯之事太多,还是我带回去处置才好!”

    小乙点头,回他道,

    “吴大哥,他离开唐门已经多年,也不知还算不算得唐门中人!老祖宗身子刚好些,还是不要让她知晓才好!”

    浪哥儿终于忙完,坐在一旁,问道,

    “这人倒是有些骨气,比那被狗咬坏的家伙强上不少!”

    众人齐齐看向那假瓜哥,他身子抖动的厉害,应该是疼痛难当,被瓜哥一脚踩住,又不敢做出声来。

    吴大人问道,

    “小乙兄弟,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小乙把那建昌府所遇之事简要叙述一遍,众人这才明了,也都对假瓜哥看轻几分。瓜哥最是痛快,大声道,

    “吴大人是吧,这家伙在我大理国犯事,理应由我带回去惩办,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吴大人想了想,道,

    “他只怕在我们这边儿也不安分,瓜哥不用着急,先留下多耍些时日,待我查明之后,再让兄弟们送你二人回去!”

    瓜哥擦着头皮,笑声大起,

    “如此甚好,甚好!那就多谢吴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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