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陆拍来拍去,一刻不停,不住的抱怨,

    “这破地方,这么多蚊虫,怎么能够住人?!”

    小乙拨弄着火堆,笑道,

    “你看我,这皮糙肉厚的,也不会怕那蚊虫!”

    月儿手都已被拍红,笑道,

    “哥哥,你看看,你胳膊上起了好些个大包,你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小乙憨憨笑道,

    “我想啊,让它们吃饱喝足了,就不用再来骚扰咱们了!”

    童陆呸了一口到火中,白了他一眼道,

    “要让它们全部吃饱,咱们三人的血加起来也不一定够的!”

    小乙一拍额头,喜道,

    “我怎么忘了!”

    童陆和月儿看着他飞也似是跑入黑暗之中,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等不多时,小乙回来,二人若不是见着他的衣着,哪里能够认得出来!原来,小乙去到淤泥之中,把自己全身裹上了黑泥,这下好了,那蚊虫再厉害,也是破不开这厚厚的一层泥来!

    小乙手中还捧着大堆淤泥,黏糊糊,怪恶心的,童陆闻着味道很重,也是大摆双手。月儿见小乙这般,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并未拒绝,于是小乙把这泥往她裸露的皮肤上都抹上了一层。抹完后,那蚊虫果然不能轻易得手,于是尽都转向了童陆,童陆这下再没办法,也只能咬牙,狠狠的抹上一层!三人都成了一个样,月儿呵呵直笑,把肚子都给笑疼了!

    童陆一脸忧郁,却是无人能看得出来,只道,

    “也不知这高大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小乙回道,

    “谁知道呢!兴许这些蚊虫都不爱吃他的肉吧!”

    月儿托着腮,看着火光闪闪,叹了口气道,

    “哎,也不知道高大强现在怎么样了!那罗五说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乙道,

    “月儿不用担心,我相信罗五的话,高大强这次立下大功,保住命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论是谁接替这大首领的位置,想必也不会轻易对他痛下杀手!”

    月儿点头道,

    “哥哥,你说,那大首领为何又突然之间死了!”

    小乙直摇头,回她,

    “谁知道呢!我那日见他,便知他活不久了!”

    童陆咦了一声,接着道,

    “小乙哥,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小乙月儿一齐看向他来,童陆眼珠子转了几圈,方才道来,

    “你们想啊,大首领第一次死后,对方听着了消息,立马过来攻城!可大首领那时本没有死啊,这是否也是他刻意为之,好让人把之消息传到夷人的耳朵里边?!”

    小乙点头道,

    “你是说,大首领是假装死去,想要把那夷人引来!可这也说不通啊,你想,这贵州城中如此空虚,大首领如何有把握将前来掠夺的夷人拿下!”

    童陆点头道,

    “确实风险很大,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打击夷人是一方面,你们再想想看,大首领不杀罗平,是否也是想要让他带罪立功,好让这贵州城的军民知道这罗平的厉害,他是贵州城的救星,至于是否真的弑父杀弟,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小乙道,

    “你说的这话,也还是有些道理。若真是如此,那大首领只怕也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方才造成了这般严重后果!哎,这贵州城军民死伤无数,若真以此代价来对付夷人,是否太过不值!”

    童陆道,

    “对有些人来说,即便这城中军民全死了,他也会觉得值!”

    小乙很是奇怪,问他,

    “陆陆,你为何这般说来!”

    童陆认真道,

    “小乙哥,我觉得那罗平很不简单,甚至是有些阴毒!”

    小乙和月儿都立起身来,细细听他为何这般理解,童陆清了清嗓子,又道,

    “这罗平有些本事,这当然不假,可是你们想想,若是他早与大首领有过计划,为何等到半个贵州城都被烧成了灰烬方才现身杀敌!”

    小乙听了这话,胸口剧烈起伏,咬紧了牙关回道,

    “你是说,他是故意看这事态发展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方才带人杀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凸显他的重要性,向世人道,这力挽狂澜的壮举,只有他罗平一人能够成功!”

    童陆打了个响指,不过沾有泥,未能打响,

    “对了!我们在城墙之上见着大首领,我看他的表情十分诡异,最初还以为他是身子不大舒适,因而影响到了面部表情!罗五带着咱们来到此处,我也是左思右想,把这绕过捋了一遍,这才想到这种可能!”

    小乙道,

    “若真是如此,那罗平任手下杀人,只怕也是早就准备好的苦肉计!那喊打喊杀的百姓和守军,兴许也是他指点他人做的!”

    童陆道,

    “所以说,这罗平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狠人!咱们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最该要防的人,只怕还会是他!”

    小乙叹气道,

    “没想,咱们果真是救了一个恶人!”

    童陆也道,

    “若真如我所想,那也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过,若是没有罗平,没准这贵州城已然被那夷人劫掠一空,是福是祸,着实难以说清!”

    小乙突然觉得好累,他侧躺下来,轻声说话,

    “哎,这人心为何如此复杂!”

    童陆也学他样子,躺好之后,方才慢慢回道,

    “是啊,不过,也许只是我的心太过复杂也说不定呢!”

    月儿突然插嘴道,

    “哎呀,哥哥,你说,他们要对我们不利,会不会也是那罗平刻意的安排!”

    小乙长长伸了伸手,回她,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和那家伙真的喝了酒,被人抓住了把柄,也只能先躲起来了!”

    月儿道,

    “哥哥,你差点儿把命都给搭上,却是反要被人算计,我真是,真是恨不得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

    小乙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月儿,你怎的这般可爱,这么狠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竟是像在撒娇那般!”

    月儿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小乙又道,

    “月儿,你别多想了,也许事实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月儿将几根小柴丢入火堆之中,又道,

    “哥哥,等咱们寻到了白青姐,咱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不惹这么多是是非非好不好?”

    这声极小,小乙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童陆却是坐起身来,问她,

    “月儿,你说什么呢?那么小声,谁能听着?!”

    月儿回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小乙是听到的,只是他又如何回她才好?!索性只当没听见罢了!小乙明白,身在江湖之中,很多事情都是生不由己,不过,也正因如此,才需要他来为之伸张正义。

    小乙岔开话题,说道,

    “那铃儿倒是一个难得的奇女子!”

    童陆打趣他道,

    “小乙哥,你不会是与她一齐作战,看上她了吧!”

    月儿满脸都是黑泥,不过那双眼睛仍旧眨个不停。小乙笑道,

    “你可别乱说啊,人家岁数比我还要大上一些,我们又怎会有可能!”

    童陆笑道,

    “我听人说,有那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娶了六十老太,啧啧,那可是沦为了江湖美谈哦!”

    小乙呵呵直乐,回道,

    “你这也说得太远了吧!”

    月儿看着小乙,似乎想要从他眼中口中发现些什么,童陆一见,也是乐开了怀,

    “月儿,你是不是也发现了,然后醋意大发!”

    月儿摇头道,

    “我才不会,若是哥哥喜欢,我绝对不会拦阻他的!”

    童陆哎呀叫喊一声,又道,

    “月儿,你可真是太大方了,啧啧,就这一点,青青就差你差了好远!”

    小乙踢了童陆一脚,又道,

    “闭嘴吧你,什么事到你口中说来,也都会变了味!”

    月儿道,

    “不过陆陆哥,我能够看得出来,小乙哥对那铃儿姑娘,并无男女之间的暧昧,若是有些亲近之感,那也只能算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罢了!”

    小乙心中大为感动,没想月儿竟是这般贴心!童陆拍起手来,又道,

    “月儿,难怪小乙哥会喜欢你了!我服了,服了!”

    月儿呵呵一笑,露出两排白亮牙齿。

    童陆一点儿困意也无,于是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小乙哥,你说那铃儿姑娘的武艺,比起你来如何?”

    小乙回道,

    “毕竟男女有别,力量差距明显,她当然不会是我的对手!不过,在女子当中,她算得上是顶尖好手了!岳麓山武林大会上,对我大打出手的那位,若是与铃儿捉对厮杀,只怕也很难胜她!”

    童陆来了兴趣,又问,

    “真有这般厉害?!”

    小乙点头道,

    “确实不假!所以,当初高大强落入她的手上,我想他是必死无疑!”

    月儿道,

    “那罗戎将军我们已是见过好些次的,虎父无犬女,铃儿姑娘想必也是得到了父亲真传,如此厉害,倒也不足为奇了!”

    小乙道,

    “我总觉得铃儿与罗平之间的关系不大好,似乎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童陆道,

    “罗平这人,面热心冷,能与他处得来的,只怕少之又少了!”

    月儿忽然一怔,说道,

    “咦,我又想起一人来!”

    三人一齐说道,

    “白尺!”

    听罗五说,白尺已被关入了大牢,为何会这样,他又犯下了何事,为何对方如此不尽人情!

    三人默认下来,还是童陆先开了口,

    “莫不是那林梵来找咱们喝酒,把白尺大哥也给连累了!”

    小乙心情有些复杂,回道,

    “他可是大首领的女婿,若不是犯了大事,又怎会直接被关入大牢!”

    童陆又道,

    “白尺大哥这般热情好客,若真因咱们让他入了大狱,又叫我这心里如何过得去!”

    小乙道,

    “不行,我得去救他出来!”

    童陆道,

    “小乙哥,你先别冲动,他可是大首领的女婿,再怎么的,也不可能因此丢了性命!你想没想过,若他们把白尺大哥当作诱饵,要引咱们回去,那咱们回了,可就正中人家下怀!”

    小乙听得直摇头,

    “陆陆,你这脑子是灵光,只是有时想得太多,反倒是累死个人!”

    月儿劝道,

    “哥哥,我觉得陆陆哥说得不假,那白尺大哥在这贵州城中也遍地是兄弟,他们也会想办法帮他的!更何况他还有那层身份,所以,定然不会有事!”

    小乙这才松了口,

    “好吧,就依你们所言!那咱们,又要在此处待多长时间!”

    童陆道,

    “依我看来,罗平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主,他定会带着大军亲自攻向夷人巢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小乙点头道,

    “我看也会是这样!所以,咱们就先在此处多住些日子,估摸着这外边战事结束之后,再继续上路?!”

    童陆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哎,此处一切都好,只是每日都要抹个黑脸,着实叫人难受!”

    三人就这般围坐在火堆旁边说话,直到那夜已极深,童陆和月儿方才慢慢睡去。小乙把二人抱上树屋,自己一人坐在火堆边上发呆。这几日着实辛苦,仿佛经历了半生,他认真回想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只觉这世间太过残忍,若非他亲身经历,他又如何能够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战争,这世间最惨绝人寰的事情,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小乙深陷其中,当然明白它的残酷!这残酷,不仅仅是对那死去的兵士,也是对这无辜惨死的万千百姓,死的人,已然不知,可活着的人呢,他们见了亲人惨死,城破家亡,只怕这一辈子都难将这记忆抹去!还有,那么多孩子见了这一幕,会不会伤害到他们幼小的心灵,而后影响到他们整个一生!

    夷人破城杀人,放火作恶,这是事实,可之方却是残杀数俘虏,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从某种意义上看来,他们都是半斤八两,没有实质上的区别!这罗平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他定会带人前去剿灭残存的夷人部落!若是真被他寻着了,是否也会重现那贵州城中的惨况!小乙一想到此处,整个身子都紧张了起来,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如今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他从未这般无助过,至少在这攻防大战之前,他做一切事情,都极具信心,即便是面对死亡,那也从未变过!

    小乙抱着头,努力平复心情,然后他深呼吸几口,抬起头来,看那漫天的星辰。很是奇怪,看到这星辰之后,心情却是舒缓了许多!索性躺下来吧,看这星辰变幻,犹如看到这人世间的因缘轮转。不知觉间,小乙已然睡着,嘴角似乎带着笑意,也不知他从中悟道了些什么!

    第二日大早,那火还未烧尽,小乙便从外边赶了回来,他异常的兴奋,大喊大叫起来,

    “快,快,快点起来,跟我一齐过去看看!”

    童陆被他吵醒,很是不爽,他看着小乙只洗了一半的脸,怒道,

    “你看你的,叫我做甚!我没兴趣,你快些把月儿拉走,我一人好清静清静!”

    月儿见着小乙那般模样,也是呵呵笑起,她迅速起身下到地面,奔到小乙身边。小乙拉着她,故意大声说话,

    “难怪高大强喜欢这儿呢,原来是个世外桃园!”

    二人一齐走远,童陆翻身几遍,最终还是起来,

    “什么个什么嘛,烦不烦人!”

    他虽抱怨个不停,还是很快起来,远远跟了上去!小乙和月儿站在水边,看向远处,只是偶尔眨眨双眼,除此之外,再未有一丝动弹!童陆过来,见二人如此,也很是好奇,他往远处看去,也是惊得无以复加,口中念道,

    “我的个天啦,这瀑布也真够厉害的!”

    没有人回他,他也只是呆在当场,过了一阵方才又道,

    “咱们,咱们还是走近一些吧!那边看来,怕是要更加震撼!”

    说完,小乙却是拉着月儿先走了,童陆跟在后边,口中嘟嘟囔囔,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这是一处巨大的瀑布,水流量极大,很是壮观!那水落势头极猛,激起了数丈高的水雾,水雾弥漫,看不着瀑布下方,不过也能够想象,那儿的水定是不断上下翻滚,人若不小心落了进去,要想再起来,怕是不易!这瀑布之水流下之后,很快变得平缓,这水边的绿树,也将这水染映成了绿色,一眼看去,便叫人神清气爽!

    小乙赞道,

    “谁能想到,此处竟是有这等绝世美景!高大强倒是会选地方!这时节水量已然如此巨大,真到了那雨水时节,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童陆道,

    “昨夜听到这水声,我便猜到定然有些不同寻常,嘿嘿,果真被我猜到了!”

    小乙笑道,

    “你这嘴啊,什么时候叫人治治才好!”

    月儿道,

    “就是声音大了些,否则每日见着这巨瀑也是不错!”

    三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品头论足,说了一阵,这才想着回去取些吃食。刚欲走,月儿却似发现了些什么,她指着巨瀑边上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问道,

    “哥哥,你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小乙看向她手指的那方,仔细辨认一阵,惊道,

    “那是个酒葫芦啊,这,这儿竟是有人?!”

    三人都很惊奇,高大强不是说此处就他一人知晓,那罗五也是依靠他的说明方才找到了此处?!这葫芦颜色灰暗,放在水边石块之上,也是不易辨认得出!它,又会是谁的呢?若是高大强自己的,他又为何会把葫芦放在水边,难不成是他游水之前放到那儿去,待到游完之后,再取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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