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充满沮丧的孙承宗,赵兴微微施礼,然后将话题转向了袁崇焕:“正是因为孙师傅巨大的威望,让那些后继者认为,这个筑磊的政策是正确的,不但养成了关宁铁骑死守不出的惰性,更是无堡垒不敢战的怯懦。”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所谓宁锦大捷,那是真的大捷吗?不是,袁崇焕只是凭借宁远城墙阻挡了建奴,然而,却眼睁睁的看着建奴将五十里外的觉华岛抢掠一空,却不敢出一兵一卒救援,更没有拦截阻挡。那里可是有五十万银子,一百万石的粮食,还有上千爱国的义商啊。”然后嘿嘿冷笑:“眼看着建奴在眼皮子底下劫掠了钱粮储存基地而无动于衷,是真的胆小不敢离城一战,还是故意资敌,就不好说了吧。”

    此话一出,大家不由得一起交头接耳悄声的议论起来。

    祖大寿等关宁将领就不由得不服,刚要争辩,赵兴抬手压住,继续说道:“如果所谓的关宁铁骑敢战,那么就是这次,在辽西还有十四万所谓的关宁铁骑。趁着皇太极带着主力入寇京畿,他老巢空虚的时候,只要出兵一两万,直捣黄龙,说不定建奴就灭了。到时候,皇太极在这里,就没有了老巢根基,他能逞凶到什么时候?”

    秦夫人就将双拳紧握,惋惜的摇头。

    “即便不能犁庭扫穴,最起码能来个围魏救赵吧,就如同当年努尔哈赤数次进兵辽西,毛帅只要趁机一出辽东,建奴必仓惶回军是一个道理。然而关宁铁骑十四万,竟然就那么坐看风云变幻,却无动于衷,为什么?那不是怕死是什么?”

    这样的羞辱,刺激的关宁一系的将领恼羞成怒,祖可法再也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反驳:“若我们不敢战,赵率教四千将士全军覆没是什么?如果我们不敢战,德胜门一战,打的后金后退是什么?若我们不敢战,收复东面三城是什么?”

    赵兴微微冷笑:“既然你们敢战,那为什么山海关后的十四万大军,不出关增援你们,为什么他们不东去突袭贼巢,为什么不行围魏救赵之策?”

    连番的诘问让年轻的祖可法脸红脖子粗,他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为什么他们不出战,不是因为他们不敢战,是因为当初袁督师有令,无他军令,关宁擅动者,杀全营。”

    袁崇焕历来以治军严苛闻名,他连一地封疆大吏都说杀就杀,何况是他直属?经过一年多的整顿威慑,关宁已经惧袁崇焕为虎,维袁崇焕马首是瞻,绝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了,怪不得袁崇焕下狱后,祖大寿在孙承宗的带领下在关内鏖战,然而一道山海关之后的十四万大军没有一兵一卒增援,怪不得孙承宗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只能编练义勇,也不以兵部尚书的身份,调动关宁铁骑了。

    不是孙承宗没有看到围魏救赵之法,不是他不调动关宁进关,一是他怀疑袁崇焕通敌而不敢,二是他调不动。

    如此一来,大家不得不怀疑袁崇焕真实的目的野心了。

    有了这样的答案,所有人的心思就不由自主的向袁崇焕通敌,逼迫朝堂和后金议和,以掩盖他的五年复辽大话的事实了。

    孙承宗闭着眼睛不语,但所有人都看到,孙师傅脸上的肌肉在颤抖,他雪白的胡须在抖动,所有的人都看出了孙师傅内心的挣扎与愤怒。

    赵兴走到了大帐里,那幅巨大的京畿地图前,指着地图道:“袁崇焕名义上还是我大明地蓟辽督师,但他今年以来做地事情近乎不可理喻。就我们锦衣卫这一年来收集地情报分析来看,他的军事调动无法用平辽这个理由来解释。”

    所有的人都望向了赵兴,等待着这个天下最庞大的特务机构,给大家一个解释。唯独孙承宗依旧闭目不语。

    赵兴继续道:“显然,如果是以进攻为目的,那么就应该把辽镇兵力抽调到锦州、宁远一线,虽然我并不认为关宁军有可能进行一场进攻作战,不过袁崇焕如果真地想尝试五年复辽,他至少应该试着进攻一次,哪怕一次也好,而不是在一年半里全然按兵不动,只会伸手向朝堂无休无止的要钱要粮,为的是让朝廷再拿不出,他就有了借口。”

    屋子里地人都用无声表示同意。

    赵兴吸了口气,再道:“孙师傅,诸位将军,但我也不认为袁崇焕地军事调遣,可以用试图防御来解释,但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东江镇都是不可或缺的。而袁崇焕却恰恰毁了这个最不可或缺,对他最有助力的毛帅军。这在情理上就怎么都解释不通。”

    在座的都是现在大明最杰出的军事人杰,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过多解释就明白。

    洪承畴恨恨的道:“杀了毛帅,瓦解了东江镇,怎么看怎么对建奴有利,嘿嘿嘿,难道这样有违常理,就是一个要统一事权,便能解释的吗?”

    所有的人依旧默默无语,但心中的想法就更加坚定了一分。

    “最后!”赵兴嗓音洪亮,语气慷慨激昂:“山海关前面是前屯,前屯前方是宁远,宁远前方是锦州。关外辽西走廊四百里,我大明堡垒林立,拥有十五万关宁铁骑,山海关安如泰山。而蓟镇喜峰口外五十里就是喀喇沁蒙古,三边总督杨鹤头年四月就报告过,喀喇沁蒙古已经加入建奴成为一旗,建奴兵锋已经逼近到大明地咽喉之处,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把防守蓟镇(不是蓟州)赵率教及其四千亲军调去山海关,怎么可以这样用兵?”

    大帐里一片安静,赵兴也不再言语,而是看向了孙承宗。

    孙师傅长叹一声,痛苦的道:“见贤,你继续说你的见解和你了解的事吧,这样也让大家清楚一下。”

    “是。”赵兴向孙承宗微微一欠身,继续道:“我提出一个假设,仅仅是一个假设!”赵兴在众人面前,向地图上地宁远方向一指:“我假设袁崇焕是要故意放建奴入关,直逼京师以迫使朝廷同意议和。”

    除了孙承宗洪承畴之外,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看待袁崇焕总总安排,那么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首先,他杀害毛帅,从而解除建奴地后顾之忧。其次,他需要把满帅和赵率教在蓟镇调开。却换上一个叫林觉的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做了蓟镇总兵,然而却不给他多少兵。而更是在杨鹤和我锦衣卫频频预警,蒙古已经大军云集的时候,袁崇焕却又以精简军士,节约经费为名,裁撤了长城一线明军一万多。这样建奴进攻蓟镇遵化时,就可轻松得手,就不必担心建奴退路,也不必担心他们掳掠到地人丁和物资,不能安全的从眼皮底下运输回沈阳。如此,皇太极没有后顾之忧后也没有了侧翼威胁.。而以后建奴入寇,袁崇焕无旨意带兵进关勤王的过程,就不必我细说了,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详细内容参考本书第209、第210章袁崇焕的骚炒作1、2两章,这里不再重复)

    袁崇焕入京勤王的总总荒谬的行径,大家当然知道,当时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但按照赵兴锦衣卫习惯性的有罪推定,这条思路走,一切都解释的清楚顺理成章了。

    最终赵兴总结:“孙师傅,诸位将军,如果用这个理由来看,为放建奴入寇,袁崇焕做地每一件事情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不多、一件不少,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在一片死寂过后,祖大寿艰难而无力的抗辩:“赵大人,你是在指控统帅三镇一卫、钦差大臣、督师蓟辽、莱登、天津的朝廷重臣叛国吗?”

    赵兴微笑反问:“那么,祖将军,你还能用别的理由,来解释袁崇焕上述的总总行径吗?叛国,最少是引敌军入寇,胁迫皇上签下城下之盟,为他当初欺君开脱。”

    祖大寿最终哑口无言的低下了头。

    赵兴看看大家,摊开手,轻松戏虐的道:“那么,还有也只有一个解释,袁崇焕在一年前就疯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袁崇焕没有疯。

    孙承宗站起来,身体摇晃的很厉害,赵兴抢步上前搀扶,孙承宗推开他,对着后帐有气无力的道:“你说完了吗?”

    “赵兴点头。”

    “诸位听明白了吗?”

    众人沉重的点头。

    “还有为袁崇焕辩解的吗?”

    所有的人都摇头。

    “大伴,请出来吧。”

    随着话声,王承恩,带着几个小太监,托着墨迹未干的文档走了出来。

    “都听明白了吗?”、

    王承恩痛苦的点头:“听明白了,也记下了。”

    孙承宗对着王承恩,也是对着满帐的大将,一字一句的道:“袁崇焕,该千刀万剐。”

    满帐的人都无声,因为他们知道,孙承宗的话,就等于是皇上的话,他其实是代表皇上,向这些带兵的大将们通气来的,孙承宗已经宣判了袁崇焕,袁崇焕的结局,已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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