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手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山谷外莽莽苍苍的群山峻岭,密密麻麻的森林沟壑,一咬牙道:

    “王大人,你两门炮里,真的一颗炮子也没留下?”

    王天相想都没想道:

    “张佐领,我也知道攻城若是没有投石车,云梯和冲车,对步卒来说那简直就是噩梦。若是再没有炮,那就真的是要拿人命一个一个去填!”

    “可是我这里是真的没有一颗炮子了,不瞒你说,当初你是没有亲眼所见,神人将军在施展出他那鬼神莫测的霹雳手段时,当时我们恨不得自己都变成炮子射出去,怎么可能还会去想着要留几颗炮子?”

    “唉,人都没了,那时就想着,还要炮子做什么!”

    张小手当然也就是问问而已,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于是只好转头对围在他四周的十几个队正道:

    “关先生的话都听见了吧,这次你们必须要跟着去了。谁先,认命吧。”

    十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队正,彼此看了一眼,于是其中一人从怀里摸出一把黑白子,在布袋里使劲摇了摇,然后又第一个伸手掏进去,在里面摸了又摸,方才徐徐将手抽出来。

    紧接着,其他人也如法炮制,前在布袋里各自摸了一颗黑白子出来。

    十五颗黑白子,十二颗白子,三颗黑子。

    结果,摸到白子的人,都是脸色一喜。

    摸到黑子的人,则是阴沉着脸,抓起手中的捣,拂袖而去。

    很快,三个队正,便又在他的队里,以抓阄的方式选出三十个人来,加起来总共九十人,披挂一番,然后又抱起早就砍伐下来的巨大树干,闷头向城池结阵而去。

    张小手的九十人汉八旗一动,王天相也没藏私,按照关望春的计谋,将他炮队中的一大半射术最好的炮手,也都派阵,远远跟在汉八旗后面,开始不断地丈量着他们最佳射程。

    等到城头的守兵听见动静,一阵紧似一阵的箭雨,便扑簌簌地覆盖了去。

    紧接着,在这些箭雨的掩护下,三根又长又粗的树干,便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了城墙。

    被选出最善于攀爬的十几个汉八旗,举着盾牌,趁着这个空挡,口中咬着利刃,身背着一捆绳索,手脚并用,嗖嗖嗖地往直窜。

    其他士卒,则站在城墙下十米开外,摇旗呐喊,迷惑着城头的守兵。

    眼看着十几个士卒,已经与城头近在咫尺。

    有些机灵的,甚至解下背的绳索,开始在树干顶端与城头位置连接处,摸出绳头开始在面打结。

    绑好后,然后一把丢下去。

    下面士卒,在三个队正的拳打脚踢下,又开始顺着吊下来的绳索往攀爬……

    张小手一眨不眨地瞪眼看着,直到这时,才手舞足蹈,大喜道:

    “关先生,这城头的卒子,也不怎么样嘛!你看看,你看看,先前咱们靠去的两根树桩,竟然还杵在城头!”

    关望春抱着千里眼,一动不动,嘴里哼道:

    “现在都是人家王大人炮队弓箭手的功劳,一会儿羽箭射光了,咱们就该挨到了!”

    话音未落,王天相便喊了一声:

    “张佐领,兄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箭头殆尽,我得赶紧撤下来了。不过你放心,箭簇制作出来,我会立刻再阵来!”

    张小手直听得一阵心里发紧,慌忙向城头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城头早已滚石阵阵,劈头盖脸地顺着城墙不要钱地一阵阵砸下。

    紧接着,就要更恐怖的弩箭,照着树干一个个快要接近城垛的士卒,一支一支精准地射入到他们的身体中……

    关望春在他的千里眼里面,也是看得一阵发愣:

    这是什么箭呀,弓弩么?

    若是弓弩,怎么箭簇那么短小,而且好像一次装填进去很多支似的,一次连发十几支,都不用换箭簇……

    转念一想,他马恍然大悟:

    不消说了,这肯定是神人将军给他们的!

    完了,这下完了——

    关望春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这种一次能十几连发的弓弩,即便没有那种神枪之威力,但也足够杀伤攻城之人了!

    然而莫名其妙的,城头忽然箭雨没了。

    所有人都是楞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喜出望外,尤其是那些像肉串似的鱼贯吊在长长树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攻城八旗汉兵,更是想也不想,拼了命地向城头之蜂拥而去。

    刹那间,三根树桩竟然一下子飞身跃去了七八十个八旗兵,也不知是不是被打红眼了,摘下口中利刃,再也没有半分留情地扑去,与城头火铳手杀在一起。

    而另一边两根原来的树桩,更是忙不迭地去了几十个士卒。领头的,赫然就是两个队正。

    人数的悬殊,这时候终于显现出威力来。

    随着五根树桩越来越多的士卒翻身跃城头,不到二十人的火铳手们,终于顶不住了,很快就被一个个围在中间,且战且走,从城头向城尾一点点退却……

    这、这就被破城了?

    从第二次攻城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半步的懿安皇后,连同所有的女眷,提心吊胆看着战况,一点点变得糜烂,不知不觉,便有人哭出了声来:

    “老天呀啊,京城是这般城破,现在连这小城池也是这般城破,咱们、咱们就算还能再跑,最后又能跑向何处?”

    “呜呜呜,将军呢,将军怎么还不回来……”

    哭声中,站在另一座房屋头,同样一脸紧张地观望着战况的吴襄老婆一家三口,却是五味杂陈,脸又是害怕,心里却又充满了莫名的希冀。

    被那个杀神从锦衣玉食的提督府掳来,一路风餐露宿不说,一路担惊受怕不说,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那挨千刀的吴三桂却连一点影子和动静都看不见!

    他不是连皇DìDū要倚重的朝廷大员重臣吗?

    他不是手握关宁铁骑,连鞑子都会害怕三分的一代名将吗?

    你倒是赶紧派救兵来呀……

    “娘,娘,你说这攻城头来的兵卒,到底是不是兄长找寻过来的救兵?”

    吴襄的小儿子吴三镇,乃是他最宠溺的爱妾所生。

    只是他从生下来就被这长房祖氏抢到手中,十几年养育下来,已经等同己出。

    不过,还未等祖氏开口,站在几步开外的陈圆圆却抢先冷笑了一声:

    “他们虽然都是汉人,却是鞑子的汉八旗,你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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