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时,预定中的第一站,田贵妃和他娘家封地以及因女而贵的左都督田弘遇个人田庄大片封地,终于出现在了孟远眼前。

    然而,放眼望去,曾经显赫一时繁花似锦,几乎覆盖了方圆数十里之地的偌大田氏庄园,却是荒草遍野,几无人烟,甚至就连到处饥饿寻食的野狗,也都很难发现一两只在其中晃荡。

    大概无论怎么猜想,出发前也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荒凉场景,停在村口,跳下车来的袁贵妃、沈妃两人,直看得目瞪口呆,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孟远则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举目眺望,默默看了几眼后,随即对李拾柴示意道:

    “去村里瞧瞧,注意呀,这里并非是京城,更不是关外虎狼之地,在保证自身安全下,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轻易动枪!”

    是——

    李拾柴整了整装备,转身向村口摸去。

    “二位娘娘还是回到车去吧,好好的一个村子,竟然看不见一个人影,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原来,大车从外面看,的确与大明普普通通的大车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只有坐在里面的人,才知道里面已经别有洞天:

    整个车篷,都经过了孟远的精心改装,别说一般的刀枪箭矢,就算是火铳近距离狂射,也水泼不进的严实安全。

    而且,里面的坐垫也都全部做了替换。行车时再也不怕颠簸,而且坐累了还可以躺下当床休息。

    对孟远的话,袁、沈二妃自然是言听计从。

    不过,两人施施然回到大车旁,却见孟远皱着眉头,东张西望地又警惕地去向四周看去,浑然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

    袁、沈二妃对视一眼,不由得嘴里便娇滴滴地哼哼了出来:

    “将、将军,大车、大车甚高,妾身、妾身等不去也。”

    孟远闻声扭过头,这才想起来,于是走回将手臂搭在车尾横杆之,另一只手探手一抓,将两人送进了车里。

    谁知,也不知是两人坐车坐晕了,还是刚才站出来看昏头了,不管是袁贵妃还是沈妃,在双脚踩大车的刹那间,两人居然都是身子一软,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去了一样合身软倒在孟远的怀里。

    猝不及防中,竟也让孟远弄得一阵手忙脚乱。

    这跟力气和技巧就没什么关系,纯属冷不丁中的意外,而且在孟远心里肯定是不可能让两人一下子又摔到车底下。

    结果,情急之下,孟远只好也就双臂一展,一手一个,将两人全都横抱在了怀里。

    待二人在车站稳脚跟后,他才松手哼了一声:

    “体质这么差,个车都这样,以后在带着你们南征北战,怎么了得?”

    “哼,回去后,看来你们这些娘娘、公主们,也得给你们每个人制定一个章程出来,每日不得少于一个时辰的身体锻炼!”

    啊——

    袁、沈二妃,顿时面面相觑,脸色大变道:

    “将、将军,你说的可、可是真的,真要让我们也像士卒那样每日围着城池跑圈,趴在地俯卧撑,还要到山谷里山下山像猴子一样蹿下跳么?”

    孟远有些意外,扭头看了看袁沈二人,心里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不知何时,竟然将士兵们的训练,何时也知道得这么详实,嘴里说出的新名词也分毫不差,头头是道。

    莫非,她们平日里没事干,就盯着他领着士兵们搞训练吗?

    想着想着,他忽然呲牙一笑道:

    “不错,今日你们个车都这么软绵绵的,还真提醒了我。没什么讨价还价的,回去后你们都得给我老老实实锻炼身体去。”

    “当然了,强度和时间,肯定还是与真正的士兵有所区别的。”

    呜呜——

    袁、沈二妃,顿时愁眉苦脸,掩面钻入车里,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足足过了两柱香,李拾柴才折身转回。

    只是,回来时他却带着好几个少男少女,一个个身、脸全是脏兮兮的,而且面黄肌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走路都是摇摇欲坠,趔趔趄趄的。

    “这是怎么回事?”

    孟远盯着面前这六七个黄皮寡瘦的男娃女娃,有些恼怒李拾柴的本末倒置,不知事情的轻重缓急。

    谁知,李拾柴两眼却一下子红了,鼻子里直吸溜地道:

    “将军,村子里所有的大人都没有了,就只剩下这些娃娃们。而且、而且他们一个个都、都像傻了一样似的,围着他们自家大人,也不知道闪避,嘴里也不知道吃的是些什么,所以、所以卑职就——”

    孟远心里一跳,向村子里看去道:

    “李拾柴,你是说这村里的大人老人,都死了?”

    正说着,一股风吹来,顿时将一股股瘆人的恶臭味,从村里相对密闭的一个个房屋之间,吹得四散开来,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呕吐。

    孟远不敢再耽搁下去,转身便走道:

    “啥也别说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车把式早就受不了啦,捂着口鼻扭头看着别处。

    一听孟远发令,想也不想,一声吆喝,便将大车赶回到了乡道之。

    孟远摸出一瓶烧白干,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交给李拾柴:

    “你也赶紧喝两口,然后倒在手清洁一下自己。弄完了,让那些孩子们也喝一口,剩下的全部都在他们身洒一遍。”

    因为在几次集训和特训中,都过类似相关的训练科目,李拾柴知道这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疫-情必不可少的消杀程序,于是赶紧轻车熟路地忙活起来。

    半晌,等一瓶烧白干全部用完,一帮人才算消停下来,然后一身酒气地跟着李拾柴来到了孟远面前。

    在六七个男娃女娃脸看了一遍,孟远于是选了一个看去年龄最大的一个男娃道:

    “你叫什么,是这村子里的人吗?”

    男娃看去大约也就十三四岁大小,不过虽然已经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得不成人样,但还能看出他身的某些书卷气。

    书卷气,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出来的。

    所以,孟远对他还是有些期待。

    谁知,男娃盯着他,却是忽然就伸手讨要了起来:

    “你是哪家过路的小公子?看在咱们都是乡邻的份,快些给我们一些吃的!”

    孟远一怔之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面相,其实也就比他们大不了两岁,人家自然也就不会把自己当回事了。

    笑了笑,孟远于是摸出饼干,给每个娃娃每人手都放了一块,然后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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