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握剑挂在空荡荡的洞口前,姬嘉树愣愣望着自己的指尖。

    他又一次,又一次错过了。

    又一次,没有抓住她。

    面前黑洞中狂风还在向内卷,挂在边缘的姬嘉树的身体都被吹起,他定定望着深不见底的洞口,眯起眼睛拔出扎在岩壁上的剑就准备往里跳去。

    “春华!你疯了!”

    岩壁之上响起雷鸣,耶律华原本挂在洞口侧上方,看到这一幕他猛地出剑扎入洞边的岩壁,一跃至洞口边,从后面将姬嘉树一把抱住掀翻到一侧死死压在岩壁上。

    “你想死吗?”

    耶律华吼道。

    两人的头发都被狂风吹的凌乱,黑洞中传来令人欲呕的腥味,耶律华觉得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谁都不知道这个洞里有什么,他们刚刚已经搭上队伍中的两个高手了,这里居然还有个要寻死的。

    “为什么阻拦我?”

    姬嘉树一动不动被耶律华压在岩壁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问我?”耶律华压住心底怒气,“你这是想干什么?殉情么?”

    “没有,”姬嘉树将头扭到一边,“我想救人。”

    “救人是你这么救的?”耶律华眼角一阵抽搐。

    “如果这个洞有底,那么刚刚那一瞬间人就没救了。如果这个洞通往别的地方,应该先查探地形找出口,不是你这样不管不顾往里面跳的!”

    姬嘉树侧脸紧紧贴着岩壁没有说话。

    “你怎么回事?”

    看到他这个模样,耶律华心情极为复杂,“你一直是我们之中最冷静的一个不是么?刚刚那些话还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你教给我的。”

    除了慕容飞星之外,战国六公子就属姬嘉树年纪最小最为冷静。

    当初在来南楚之前,耶律华没想到他会有被一个比他小两岁的人折服的时候。

    但姬嘉树做到了,不但打败他和拓跋寻成为魁首,还让他们心服口服。

    雷法者大多性情暴烈冲动,姬嘉树却能永远保持进退有度,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是耶律华见过的最不像雷法者的雷法者。

    耶律华从未看见如此失态的姬嘉树。

    当然平心而论,如果是他的重要之人落入洞中,他肯定也会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但对高阶修行者而言,越是危急场合越会本能地保持冷静,第一反应是保全自己然后救人。

    姬嘉树作为顶尖的修行者也受过这样的训练。

    况且嬴抱月也不是一人单独落入了洞中,这洞也不是掉进去就一定会死。

    情况不明,自己也跟着往下跳,这不是修行者该干的事。

    耶律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好友。

    “你到底怎么了?”

    姬嘉树转过头,直直望着耶律华的眼睛,“如果刚刚落下去的是孟诗,你还能这么冷静地呆在这么?”

    耶律华一愣。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能保持冷静,但我必须保持冷静,所以我捱过去了。”

    当初在北魏边境,他是眼睁睁看着孟诗被人拷上枷锁带走的。

    那一刻他很想疯狂地大吼大叫,释放出自己所有的真元将孟诗从囚车里抢出来。

    但他知道他这么做无济于事,于是他微笑着坐在马车里,跟着假的许沧海回到洛阳,装疯卖傻到了最后。

    将愤怒和痛苦深深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将笑容挂在脸上。

    那时候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渡过日日夜夜,耶律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如果孟诗最后没有救出来,当时对她置之不理的他会变成什么样,耶律华想象不到。

    望着耶律华的眼神,姬嘉树沉默了一瞬,“抱歉。”

    “无妨,”耶律华吐出一口气,如果相似的经历能让姬嘉树冷静下来,他不在乎对方戳他伤口。

    “春华,我既然能捱过去,你也一定能捱过去。”

    耶律华握住姬嘉树的肩膀。

    “公主殿下一定没事的。”

    “我也这么希望,”姬嘉树抬起头望着耶律华的眼睛,“可是光华,这是第二次了。”

    耶律华一怔。

    姬嘉树抬起自己的手,平静道,“这是我第二次没有抓住她。”

    当初在云雾森林外的悬崖上,他没有抓住她。

    刚刚在深不见底的洞外,她的指尖再一次和他的指尖擦过。

    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耶律华心底有些发凉,忽然明白了姬嘉树为什么那么失态。

    这种就在自己面前却无法挽救的感受太可怕。

    如果孟诗的事再发生一遍,让他再看着有人将孟诗从自己面前夺走,他大概也是要疯。

    “没事的,春华,”望着眼角有着泪痕的好友,耶律华有些语塞。

    “公主殿下那么足智多谋,一定不会有事,再说了还有昭华在不是么?”

    天阶修行者不容易死,李稷只要活着就会保护嬴抱月,怎么说都不是绝境。

    姬嘉树猛地抬起头,望向头顶山崖上站着的黑影。

    “可这一次和他在一起,她更危险不是么?”

    姬嘉树不想落井下石,但这一次袭击他们的人是冲着李稷来的。如果嬴抱月和李稷在一起,以她对同伴不离不弃的性格,她绝对会被波及。

    察觉到那八名天阶还站在他们的头顶,挂在山崖上的众人心头一紧。

    “主公,刚刚那阵青光是……”

    看见李稷和嬴抱月都消失在突然出现的洞中,站在山崖上的黑袍人们也猝不及防。

    黑袍老者回想起李稷刚刚身上发出的那阵青光,愕然开口。

    “那就是师父之所以要杀此人的原因,”捏着金杯的男人淡淡开口。

    “和夜公子的人说的一样,果然是觉醒了。”

    “可这里怎么有个洞?”黑袍老者皱眉看着深不见底的洞口,“我们难不成要进去找么?”

    “这洞,感觉有点不妙啊。”

    天阶修行者的本能让他不想靠近这个洞,这也说明这个洞里有着能让天阶都陷入险境的东西。

    “老卜,你也感觉到了?”

    其他黑袍人对视一眼,能让天阶都感到可怕的东西不多,除了神子,就只有兽神。

    “老夫记得当年,青龙神和白犬神大战,就是在这附近吧?”

    黑袍老者神情有些凝重。

    “难道说那个地方就在附近?”

    雪灵山作为北魏和后辽的交界,地势虽然不如西岭雪山险要,却有很多传说。

    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传说,就是说在上千年年前,曾有很多上古巨神都陨落在此。

    传说就在雪灵山附近,有一个巨大的神墓存在。

    “老卜,你难道想说这个洞通神墓?”

    一个瘦小的黑衣人皱眉道,“可听说宗主早就派人查探过这附近,根本没发现什么神墓。”

    “神墓是存在的,”这时捏着金杯的黑衣人淡淡开口。

    “只是按照师父的话说,神墓不存在于地上。”

    他当年入禅院之时,他师父就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找到神墓。

    可十几年过去,禅院的人遍寻了所有雪山都未曾找到神墓。

    最终他师父得出了一个推测。

    神墓不在地面上。

    而是在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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