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靠近,嬴抱月再次紧张起来。

    外面传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

    “说起来,这些棺材什么时候搬到外面去?”

    “大长老说了,等斗兽大会结束后就搬,刑堂那堆的尸体都快放不下了。”

    “行吧,”来人蹲下身抚摸着地面上的棺材板,嘴里啧啧了几声。

    “师父,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想问,刑堂那些人明明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为什么还非要用这么好的棺材安葬呢?明明都是些罪人,挖个坑直接埋了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一个年纪稍长的人的声音传来,轻嗤了一声,“你以为用棺材装那些尸体是为了安葬他们?也太抬举那群罪人了。”

    “那是为什么?”年轻人好奇地问道。

    “不过是怕尸变罢了,”年长者沉下声道,“死在刑堂的人怨气过重,如果不用棺木装着下葬,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年轻人放在棺材上的手掌颤了颤,很显然被吓到了,“原、原来是这样。”

    “知道了的话,等下斗兽大会结束记得带着你其他师弟把这些棺木搬上去,”年长者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要是搬迟了,之后在刑堂等着装进去的人就是你了。”

    “弟子明白,”年轻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应道。

    “嗯,不过先来看大会吧,”年长者闲闲道,“给我睁大眼看清楚,你明年也差不多要上场了。”

    年轻人应了声起身离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嬴抱月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那个年轻人忽然停下脚步。

    “等等,师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年长者回头,语气有些不耐,“什么味道?”

    “像是什么花的香味,”年轻人抽动了一下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堆棺材。

    说起来,他刚刚会走到这些棺材边,其实就是闻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

    斗兽大会就要开始了,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臭味,一抹淡淡的香味却夹杂在其中,清甜甘美,让他有些迷醉。

    他循着这股香味一直走,结果就走到了那些空棺材边。

    “花香?是木材的味道吧?”

    年长者瞥了一眼身后的徒弟,他这个徒弟身为修行者的天赋平平,原本没人想收其为徒,却没想到这小子天生有一个狗鼻子,靠着这个特长讨了上面大长老的欢心,他于是收了这小子做徒弟。

    “是木材的味道么?”

    年轻人目光有些迷茫,双脚控制不住地再次朝最外面的那口棺材走去,“好像就是那口棺材,格外的香……”

    躲在棺材内的淳于夜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偏偏遇上这小子……”

    他曾经听说过在大长老手下有个嗅觉极为灵敏的弟子,却没想到此人的嗅觉居然灵敏到这种程度,居然能隔着这么远闻到嬴抱月身上的味道。

    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清甜的香味,淳于夜闭了闭眼睛,捏了捏怀中人纤细的手臂。

    “淳……”

    “别动,”淳于夜圈住她的身体,冷冷道,“你该知道是谁身上的味道惹的祸吧?”

    “我?”

    嬴抱月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我身上的味道有这么重么?”

    看来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有,淳于夜深吸一口气,听见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他抓住了嬴抱月的肩膀,冷冷道,“不想被人发现就别挣扎。”

    “我……”

    嬴抱月还来不及反应,头就猛地被淳于夜按在肩膀上。

    下一刻一股黏糊糊的触感从她身后泛起,顺着她的小腿一点点往上爬。

    嬴抱月顿时毛骨悚然,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但想起淳于夜的话,她只能僵着不动弹。

    棺材的缝隙里透入微弱的光线,淳于夜驱动真元,低头静静注视着他身上的黑泥一点点覆盖住嬴抱月的全身。

    “咦?”

    棺材外年轻弟子的脚步声停了,他狐疑地四处张望,“好像没有那个味道了。”

    “都说了是你的错觉。”

    年长者彻底不耐烦了,大步向地穴的下方走去。

    “可我刚刚明明闻见了……”

    年轻弟子疑惑地看了几眼棺材的方向,最终他跺了跺脚,扭头一溜烟跑向自己师父的方向。

    棺材周围的动静终于消失了。

    嬴抱月胸口憋着一口气,猛地一把推开淳于夜。

    砰的一声,她的后脑撞到了棺材板上。

    但嬴抱月完全不在意,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泥流淌而下,重新回到淳于夜的身上。

    “你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淳于夜冷冷望着她,“再闹出动静把人引来我可不管了。”

    嬴抱月吐出一口气,她知道是她冲动了,事实上棺材内空间狭窄,她也根本摆脱不淳于夜,两人的身体还是靠在一起。

    “抱歉,”她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你离我远点。”

    淳于夜碧瞳内的目光有点冷。

    “看来你还真是相当讨厌我,”他冷笑一声,“你呆在慕容恒身边时,倒是不见你有这么大反应。”

    不如说除了他之外,嬴抱月面对其他男人时都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嬴抱月面无表情,“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淳于夜戴着面具的脸忽然逼近她,定定凝视着她的双眼,“我和他的手上都沾过中原人的血,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说嬴抱月是厌恶手上沾满鲜血的罪人,可慕容恒也是罪人,也曾想要杀掉她。

    为什么她偏偏能原谅慕容恒,却连他靠近都无法忍受?

    “我说了,你们不一样。”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实在是太过明亮,嬴抱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咬牙重复道。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是吗?”淳于夜碧瞳中的光有一瞬的闪烁,冷笑起来,“果然就因为我是西戎人么?”

    同样的罪过,慕容恒犯了可以被原谅,他就是十恶不赦。

    “你不要避重就轻,”嬴抱月咬牙,“你和慕容恒的罪孽不一样。”

    慕容恒身上的罪孽尚且能够花一辈子的时间洗清,可淳于夜身上沾染的罪恶,就和那些黑泥一样,已经无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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