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现在就要回去了?”

    李稷注意到姚女官气息有些混乱,以为她是害怕前秦王后。

    “算算王后娘娘就要醒了,”姚女官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慌乱,“她如果醒来后见不到我,必然要大发雷霆的。”

    “那你赶紧回去吧,”李稷连忙道。

    姚女官起身行了个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李稷注视着她的背影,发现她脚步有些虚浮,右手不自然地放在腰侧,像是紧紧握着什么。

    “等等。”

    姚女官浑身一个激灵,僵硬地回过头,“昭华君,怎么了?”

    月色下,她的脸色如死人般惨白。

    李稷有些吃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么?”

    “没有,”姚女官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就是怕回去晚了,被娘娘责罚。”

    “噢,那你赶紧回去吧,”李稷不好再问些什么,快速问道,“你现在还在耶律静面前贴身伺候?”

    他叫住她本来也就是想问这件事,听姚女官的口气,耶律静仿佛时时刻刻要见到她似的。

    以耶律静现在的精神状态,离她越近越危险。

    “是这样,”姚女官勉强笑了笑,“王后娘娘不知道看上了我什么,指名了要我每日贴身伺候。”

    最近耶律静愈发喜怒无常,许多宫人都不敢靠近她。但宫女们越是害怕越会让耶律静生气,连耶律静从娘家带来的陪嫁都被打死了两个。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最近耶律静老是都唤她来身边伺候,着实让她有些惶恐,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李稷眉心拧起,心中十分不安,“那你能应付得了吗?”

    这么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您不用太为我担心,”姚女官宽慰他道,“王后娘娘睡着的时候是不要人在身边伺候的,只有醒来才会叫我。她每天要睡上数次,每次睡下都要睡好几个时辰,我大部分时间也十分空闲。”

    睡好几个时辰,身边不让其他人靠近。

    李稷沉默片刻,耶律静是真的在睡觉吗?

    果然还是十分不对劲。

    待在这么异常的王后身边,姚女官安危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但现在这个时候,她肯定也无法离开耶律静身边,只要姚女官表现出想离开的念头,耶律静估计就会生吞活剥了她。

    李稷低下头思考片刻,哧啦一声从袖子上撕下一片布条,随后反手拔剑出鞘。

    “昭华君?”

    明晃晃的剑光从眼前闪过,姚女官吓了一跳。

    然而下一刻李稷的剑刃,却割在自己手腕上。

    “您这是做什么?”

    姚女官大惊失色。

    李稷低着头不说话,殷红的血从他手腕上渗出,滴在布条上,血流在布条上蜿蜒流动片刻,如同符咒一般闪烁了一下,迅速渗入消失。

    李稷收剑,单手握住手腕上的刀口,将浸透了他的血的布条递到姚女官手中。

    “您这是……”

    姚女官拿着布条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布条里有我的神魂碎片和真元,十天之内应该不会失效,”李稷沉静地凝视着对面女子的眉眼,“如果在这十天内你遇到什么意外,就毁掉这布条,斩断或是烧掉都可。我会迅速收到消息,赶到你身边。”

    也就是说,这是他给她保命的手段。

    他会来保护她。

    姚女官握着布条,呆呆望着面前的青年。

    愣了片刻,她猛地回过神,连连摇头,拼命将布条塞回李稷手中。

    “不不不,我这种人怎么配呢?”

    姚女官羞愧得满脸通红,“我这样卑贱的人怎么配浪费您的神魂,您快收回去!”

    她即便不是修行者,也知道神魂的碎片对修行者而言多么重要,哪怕只是含有神魂的一滴血,她也不配啊!

    她做梦都没想到李稷会为了她这种人做这种事。

    “这样的东西,至少……至少要给公主殿下才对……”

    姚女官结结巴巴地开口,“我这条贱命根本就配不上……”

    “不对。”

    李稷打断她,目光清正。

    他没有纠正姚女官的说法,只是望着她的眉眼认真地问道,“姚女官,你的公主殿下,会说这样的话吗?”

    姚女官一愣,整个人呆住了。

    这是这些天来,李稷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嬴抱月,还是用这样无比认真的语气。

    李稷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也只是在和一个人学而已。”

    “如果你的公主殿下在这里,她一定也会这么做。”

    在嬴抱月眼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区别。

    王公贵族的命并不比贩夫走卒更珍贵,来历不明的孩子和禅院的弟子也有资格好好活下去。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也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上,”李稷平静道,“你这么说你自己,抱月会伤心的。”

    姚女官望着眼前的青年,忽然泪盈于睫。

    她忽然就想起,大半年前她为了保护腰间的荷包被其他宫人毒打的时候,那个从旁边经过,毫不犹豫救起她的少女。

    宫人的性命对于嬴晗日和耶律静他们而言只是取乐的道具,但对于嬴抱月和李稷而言,却是宁肯伤害自己也要保护的对象。

    “明白了吗?”

    李稷凝望着眼前的女子,温和地开口,“在她回来前,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

    “嗯,”姚女官重重点头,将布条握在手心里。

    她明白李稷的意思。

    嬴抱月总有一天只要回到这里的,她也好楼小楼也好,要准备万全地迎接她,不能出什么意外。

    “明白就好,”李稷道,“快回去吧。”

    姚女官快步跨过门槛,向月色中走去,就在她要消失在李稷视线中时,她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昭华君!”

    “怎么了?”李稷正要回到冷宫,闻言转过身来。

    姚女官攥紧腰边的衣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下次,等下次我来的时候,我有事想问您。”

    她说的这件事,对她而言太大,她必须要谨慎地去办才行,最好能事先和楼小楼商量一下,她才能决定是否要打破她发过的誓言。

    她需要一些时间去考虑,也希望命运给她这个时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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