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李凌又带了月儿去往韦家,却并未如昨日般登门,而是等在了巷子口。

    这让月儿颇有些疑惑,在听了哥哥昨天的一番分析后,他是越发担心姐姐了,只想着今日一早见姐姐,然后问她到底有没有这等事情,可结果却不上门。忍了一阵后,终究还是开口道:“哥,咱们在这儿做什么?”

    “等人啊。昨日姐姐就不想告诉我们实情,你觉着我们现在去问她就能得到真相吗?”

    “那在这儿就能知道真相?”

    “当然,这就叫旁敲侧击了。”李凌说话间目光却一直都在关注着巷子,只要有人进出都会仔细观察。如此又等了一阵后,终于瞧见了个有些面熟的妇人从里头出来,他立刻就迎了上去:“这位大姐请了……”

    “你……不是夫人娘家兄弟吗?”这位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李凌来,赶紧见礼,“夫人今日在家呢,公子只管过去便是。”

    “不,在下是来找大姐问几句话,帮个忙的。”李凌笑吟吟道。

    那妇人愣怔了一下,又为难道:“可我是要去买些菜蔬的啊,要是耽搁了……”

    “耽搁不了太久,几句话而已。”李凌一面说着,一面取出一块约摸二三两重的银子塞到对方手里,“能否劳驾大姐去那边说几句?”

    看着那块银子,妇人立刻就动心了,赶紧点头:“可以可以,公子只管问就是了。”说着,便跟了他往边上走去,不再留于巷子口招人注意。

    “我是想问大姐一些关于家姊在韦家的事情,不知平日里姐夫待她可还好吗?家中可有什么困难?”

    “这个……小妇人只是前边帮厨的下人,老爷和夫人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不过最近家里确实有些拮据就是了,连平日的菜钱都扣减了许多……”

    李凌随后又问了她一些关于李乐儿的事情,可这妇人要么推说不知,要么另言其他,居然没能从其口中套出太多有用的情报来。这让月儿听得都有些急了,倒是李凌依旧是那副亲切的样子:“我想问的都问完了,还想请大姐你帮个小忙。月红你知道吧?”

    “嗯,那是夫人身边的人。”

    “今日能见着她吗?”见对方迟疑着点头,李凌又是一笑:“那就烦请你给她带个话,明日让她找个机会从后门出来与我一见。”

    “这个……”见妇人面露难色,李凌又掏出一块银子在她面前一晃:“只要办成此事,这五两银子也是你的。”

    对方果然露出贪婪之色,猛咽了下口水,这才用力点头:“那我试试看。不过她是后院的人,要想从前面出来可不容易。”

    “那就从边门走,我看过,你们这宅子旁边也有门户,而且那边清静,也不怕被人看到。放心,此事不会有更多人知道的。”

    李凌如此一说,这妇人又被银子吸引,当下就应了下来,然后才匆匆赶去买菜什么的。而李凌则没有再在此地逗留,带了月儿又重新回了客栈休息,今日他自然是不会再登门的。

    次日一早,李凌又等在了巷子口,果然,那妇人又出来了,来到巷子口时,还往左右踅摸了一下,见着李凌等在那儿,才赶紧过去:“李公子,我已经把事情转告月红了,她说午后会从边门出来一趟。”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他的袖子。

    李凌会意一笑,便把那块银子又掏出给了她:“有劳大姐了。对了,此事其他人都不知道吧?”

    “当然,我也是找个机会才和月红说话的。”捏住银子的妇人忙用力点头保证道。

    ……

    午后,窄子巷边上一个角落里,李凌又带了月儿在此等候,目光则落在了那早已认定的韦家边门处。突然,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一个人影侧了身子走了出来,李凌一下就看出她正是月红,就赶紧冲那边一招手:“月红姐……”

    “凌……凌公子……”月红忙靠过来,脸上也颇有些激动,但神色上又带了几分疏离与陌生。

    话说这月红本就是李乐儿贴身的丫鬟,陪嫁来到的这儿。以前李家家境还好时,李凌和她关系也不坏,此刻多年不见,却是有些生分了,就连称呼都显得怪怪的。

    其实李凌对她的记忆更模糊,毕竟他非原主嘛。不过此刻他却显得很是熟络,笑道:“月红姐,你还是叫我凌子就是,什么凌公子的,又不是外人。”

    “那不一样,公子你都长大了,而且是秀才了,怎么还能跟以前那么随便呢?”月红却笑着道。

    李凌也没在这事上多作纠缠,迅速正色道:“月红姐,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唐突叫你出来见面的目的,姐姐她在韦家应该过得不是太好吧?我想知道她现在的真实处境!”

    月红脸上勉强的笑容随着这话倏然消失,只一顿间,她就突然双腿一弯,朝着李凌跪了下来:“公子,你可要救救小姐啊,要是再这么下去,奴婢真担心,担心小姐快熬不住了……”

    她这一下也真出乎了李凌的意料,一阵手忙脚乱才把人搀扶起来,口中则道:“月红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我只有她一个姐姐,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月红姐,可是……可是姐夫他对姐姐不好吗?”月儿这时也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是不是打姐姐了?”

    这一问更是让月红的眼眶一红,眼泪都流了下来:“公子,小小姐,小姐这几年确实过得苦啊……”

    “你别激动,慢慢说。”李凌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和怒意,温声劝慰道。

    他的宽慰到底起了点作用,月红这才把事情一点点地道了出来:“其实小姐刚嫁过来时还是很不错的,老爷和老夫人都还在,姑爷也很疼小姐,夫妻和睦……”

    在她的讲述中,李凌才知道自己姐姐这几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

    韦诚家虽然是韦家旁支,但因为其父亲曾有举人功名在身,所以家中也算殷实,再加上自己头几年也争气,二十来岁就考中秀才,可称春风得意。

    但就在李乐儿嫁过来后第二年,韦诚家中就出了一连串的变故,先是韦诚在那一年的科举乡试中落榜,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毕竟乡试的考生个个都是高手,他大可下次再战。

    可偏偏就在这时,韦父却突然得了急病而死,而其母亲也因为哀伤过度一病不起,最后在次年也撒手人寰。两老离世,对韦家的打击那是相当沉重,家道从此败落,韦诚整个人也发生了变化,原来风度翩翩,温文如玉的韦公子变成了偏激刻薄之人,无论对内对外都变得敏感。

    本来这时候他对李乐儿还有些夫妻情分,因为她已经怀孕数月。可结果,她却生下了女儿棠棠,这让韦诚大为光火,夫妻感情终于一落千丈,冷言冷语都是轻的,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都是常有的事情。

    然后,就发生了李乐儿把自己的嫁妆送回娘家的事情,这被韦诚知道后,他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就动了手。这是他第一次打妻子,然后有一就有二……

    “呜呜呜……”月儿在得知姐姐这两年总被韦诚所打,知道她昨日确实身上有伤,被自己触碰到后还强忍欢颜时,是彻底忍不住哭了起来。

    而她这一哭,也让月红更是伤心自责:“都怪我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姐……现在姑爷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不光经常在外酗酒,而且老是留在外头过夜。小姐有几次去问他,他就发火要打人,前日更是差点打到了小小姐……还有昨日,他因为在外头没能把事情谈妥,再加上公子你来后让他很不高兴,又动手打了小姐。

    “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啊,她身上已经有了很多伤了,再不能被打了……”说着,月红又要下跪,却被李凌一把搀住。

    他的心里也是一阵悸动自责,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姐姐竟是处在这么个可怕的环境里,居然被人家暴达数年之久。而且这一切的根源居然还与自己有关,要不是姐姐为了帮自己把那一百两银子送来,她说不定还不会被韦诚如此对待!

    而自己呢,这两年里却是春风得意,觉着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掌握。全不知这是姐姐用自己的幸福换来的!自己的快乐,完全是建立在姐姐的痛苦之上!

    深深的自责与后悔让李凌的眼睛发红,鼻息也粗重起来,半晌才道:“月红姐你放心,我之前不知道有这回事,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一定要助姐姐脱离苦海。那韦诚竟敢如此对我姐姐,我定不会放过了他!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想把姐姐和你们先接回家去!”

    “嗯……公子你已经长大了,一定可以帮小姐的。”

    李凌再度郑重点头,随后才想起一事,问道:“对了,通叔呢?昨日我都没见着他,他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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